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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曼惜看她是决计不肯离开床前一步的模样,自觉多留无用,遂领着贴身丫鬟退下了。

那厢盈袖带着令牌到达城卫司,先前一路都通行无阻,无人敢拦,谁知临至大牢前,崔大人匆匆自身后追上来,拦住了去路。

二人站在门前好一番言语拉扯,崔大人为官多年一手太极打得出神入化,盈袖寸步不能前行,颇为恼怒。

“崔大人,你与那温氏非亲非故,却如此庇护于她,置太后娘娘令牌于不顾,难不成是看中了她那张脸,便想徇私枉法了?”

崔大人听着骇然,他如今都已年过六旬,教她这么说那可真是平白泼脏水,传出去晚节都要不保的。

遂忙捋着胡须一咂嘴,正色道:“盈袖姑娘此言差矣,原是此案牵扯相爷安危,关系重大,今晨人犯投案自首后,圣上已有旨意下来,特令本官严加看守查问,任何人不得干预案情,姑娘还是请回吧!”

盈袖片刻倒是讶然不已,皱着脸反复看了面前的崔大人两眼,却也没能看出个花儿来,试问谁敢拿皇帝当幌子?

言尽于此,那便是无可转圜了,太后再大那也大不过皇帝去。

她只是未曾想到皇帝会下这般旨意,无形之中竟堪堪教那城卫司大牢,成了温氏的避风港。

正夜,明月高悬。

盛夏的牢房潮湿、腐臭,污垢填满的砖缝里总是飘出一股腐臭的气味,老鼠横行霸道。

那日自投罗网后,温窈在这间单独的牢房已待有三天,不知何故却始终无人问津,每日只有个聋哑婆子,按时送饭前来。

她甚至连云嬷嬷等人的消息都无人可问。

这间牢房临近刑房,每日只有尖利的惨叫声透过地牢走廊中的风游荡在她耳边,直临至这日夜半亥时末,牢房走廊上有脚步声渐近。

温窈抬头凝神望去,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慈眉善目面白无须,言谈举止间似是宫里的人。

“姨娘受苦了,我家主子有请。”

“你主子?做什么?”

“为姨娘伸冤。”那人道。

温窈心下戒备,可看一眼来人身后站立的两名魁梧侍卫,恐怕去留与否也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来人讲究,提她出来先至城卫司旁一间客栈命人给她梳洗更衣,而后眼睛上蒙上黑布,一路坐马车晃荡了一个时辰,停了下来。

眼前重新能视物之时,温窈身处一件雅致茶室之中。

面前挂一方玉竹垂帘,其后端坐一人,恰恰挡住了面容,但腰间一块团龙玉佩,对方并无意遮掩。

待一开口,他的身份便更毋庸置疑,“先前听闻你都已经跑掉了,为何还回来自投罗网?”

“我没有下毒害人,就此走了便是畏罪潜逃,一辈子都要背着莫须有的罪名东躲西藏。”

她从外头看不见皇帝,皇帝从里头却能看见她。

他隔着垂帘打量她,那双眼睛清风坦荡,委实很难教人联想到翻脸便置人于死地的毒妇,莫不说他初听闻她毒害贺兰毓时,便觉有趣又荒谬呢。

“可你回来也洗不清自己的嫌疑,贺兰毓已死,你就是最直接的嫌犯。”

温窈闻言眉心猛地抽了下,“你说什么?”

皇帝唇角微微勾起来,“你怕还不知,贺兰毓先中了毒,而后出盛京便遇刺,一剑穿胸,已于今日午时不治而亡。”

她面上一霎苍白,长睫眨了眨,没言语。

他又道:“如今死无对证,你的房间却搜出了毒药,事发之时你又恰好出逃,若说凶手不是你,证据呢?”

“搜寻证据还我清白,本该是官府的职责!”温窈两手在身侧握紧,“我没有毒害过人。”

“那你为何早早便备好通关玉碟与路引预谋逃走?”

皇帝指尖轻敲在椅子扶手上,淡然开腔定论:“单论巧合,不能服众。”

温窈站在垂帘外,低垂着眼睫沉默不语,竭力不想教自己凌乱的心绪显露在表面。

她身在牢狱又要如何自证清白?

贺兰毓已死,这桩案子或许根本已没有人想调查清楚了。

可原来他,竟是真的死了吗……

“你找我来,究竟想说什么?”

她抬起头,虚无地望向垂帘后,哪怕看不到人,她也能感觉到皇帝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我想帮你。”皇帝指尖一停,俯身从面前的茶桌一侧推上来一纸供状给她,“签了这份供状,我便救你脱离牢狱。”

“为什么?”她问。

皇帝却不语。

温窈犹疑上前一步,将供状拿过来看,纸上白纸黑字写明她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只要签字画押,她就真成了凶手。

“因你毒害了贺兰毓,外头不知多少人心心念念都想要你偿命,这一纸供状便算是给他们一个交代罢了。”

她认罪伏法,届时“人犯温窈”便会因毒害当朝相爷被处死,而她呢,约莫从此隐姓埋名,暗不见天日地活在另一个牢笼里吧。

皇帝的贪婪,当真比恶鬼更可怕。

温窈脊背一阵发寒,将供状放回到书案上,后退了两步,离他远远儿地。

“我没有下毒害人,绝不会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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