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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娘如今的好身手,多半也与他们分不开关系。

这些猎户大多性情粗豪,谢良钰从前在村中的名声又……因此对待远不像他平时接触的人那样客气,好在谢良钰还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的好本事,几句话间便将爱护梅娘心切的大老粗们哄得喜笑颜开,就差拉着他的手叫女婿。

在旁边围观全程的洛梅娘简直目瞪口呆。

她现在开始相信相公前日讲的那个故事了……原来他们这些读书人,真能用说的将人绕地晕头转向,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而对谢良钰来说,口头上摆平这些猎户们容易,在摆平之后……热情的“老丈人们”要拉着他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这就……

可这事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谢良钰和梅娘来的时候,经过慎重考虑,带了许多自家卤好的熟肉,还有县里买的度数极高的白酒——这种时候拿出梅娘的自酿酒就不合适了,那是给他们这些酒量不怎么样的文人墨客附庸风雅的,喝起来和现代的饮料也没什么差别。

可到了这时候,他是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来来来,小相公,咱再喝一杯,”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猎户醉意朦胧,狠狠在谢良钰肩膀上拍了一下:“我们梅娘……可、可就交给你了,你若是敢、对……不起她,我们这些老哥们儿都对你不客气!”

谢良钰连苦笑都扯不出来,险些被那一巴掌拍到桌子下面去,那人竟然还很不满意似的捞起他来,又是一番打着舌头的“男人身子骨这么弱可不行”的嘱咐。

他望着眼前一大碗一大碗清棱棱的白酒,感到一阵情真意切的头痛。

第60章

长者赐,不可辞,同理,这种场合长辈想要灌你酒,除了认命干杯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这实在是谢良钰最无奈的场合,他所熟悉的交际和挡酒手段一点都不管用,一群大汉围着他满脸“你不喝就是不给我们面子”,或者更加直接的“你不喝就是不爱我们梅娘”……那他还能怎么办?

简直是冤孽。

最后还是梅娘看不下去了,勇敢地出手把相公从一众热情洋溢的猎户手中拯救了出来——这些叔叔伯伯也真是的,稍微喝一喝便罢,喝得太多了,明天早上起来难受的还不是她家相公!

劝酒的借口正主都出手了,猎户们于是只能悻悻地放下了杯子,送两人出门的时候竟然还颇为恋恋不舍,屡次叮嘱梅娘今后一定要常带着小谢相公过来玩儿。

——文化人说起话来就是不一样啊,说得好听,懂得也多,大家喝酒好久没喝得这么尽兴,听他说些新奇有趣的见闻,比那酒楼里的说书先生还得劲儿!

“快不用送了,外头这么冷。”梅娘无奈地将已经快站不稳的相公挂在肩上,连番劝阻,“族长家里也没多远呢,我们走走就到了。”

他们一直被送出快一半的路程,那些人才总算是挥挥手道了别,梅娘叹一口气,忍住直接把人扛肩上搬走的冲动,还是踩着又开始下的雪慢慢往族长家走。

她在村里还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的——而且从前她力气虽大,也不像现在练了相公给的“秘籍”,运转自如到这种程度,若是被人看见了,恐怕还不好解释。

谢良钰晕晕乎乎的,隐约感觉自己正趴在一副娇小却并不瘦弱的肩膀上,茶花的香气一阵阵往脑子里飘,他舒服地往那里头蹭了蹭,还以为已经回到了家。

“哎,相公,相公——”梅娘被蹭得一缩脖子,痒得差点笑出来,“别乱动,就快到啦。”

可你哪能跟一只醉鬼讲明白道理,她愈是说,听着她声音的谢良钰便愈是舒服放心,当下身上更没了力气……约莫还借机存了几分撒娇的心思,干脆双手搂上来,圈住人姑娘的肩膀不撒手。

“别、别乱动——”

“哎呀……”

梅娘被他带得脚步一偏,全偏对他生不起气来,谢良钰领口毛绒绒的滚边儿也都堆积在她脖颈周围,蓬松又柔软,让人心里也软绵绵的。

她的心忽然跳得有点快。

今日又下起雪,外头怪冷的,银白的雪花一片片地往下飘,每一篇都有拇指甲盖那么大,在空中堆叠得又厚又密,把整个世界都渲染得如同梦境一般。

洛梅娘深吸了一口干燥清冷的空气,把喝得热乎乎的相公往上又挂了一点儿,竟然渐渐地放慢了脚步。

现在外头没什么人,天地之间尤为寂静,她竟然忽然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他们两个能一直这样,互相搀扶着走下去,吃饱穿暖,由内而外都热乎乎的。

有相公在,今后的日子,都会如此吧?

对于洛梅娘来说,这一天过得可不平静——若是从前,骤然听到继母曾那样害过自己,她还不知要怎样伤心害怕,不知所措,毕竟,虽无血缘关系,但自父亲去后,吴氏和她那一双子女,便是梅娘除洛青外仅剩的“亲人”了。

她们关系不算太好,但也没有太糟,大家住在一个屋檐下,吴氏没将她赶出去,也没叫嚷着要把她嫁给这什么又坡又聋的老鳏夫换钱——从小听过这些狠毒继母的故事长大的梅娘其实还蛮知足,她甚至想过,今后等吴氏老了,还要给她养老送终的。

却没想到……人心在利益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不过,梅娘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吴氏那样对她,她自然没有仍对那女人满怀孺慕之情的道理,而且现在有谢良钰在,她已经拥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因此这件事对梅娘的冲击,其实没有谢良钰想象中大,更不会让他们之间起了嫌隙——若一定要说有什么影响,大概也是两人之间互相隐瞒的秘密又少了一桩,感情因此变得更加亲密了吧。

回谢族长家的路不长,但梅娘还是走了挺久,所幸两个人都包得严实,倒是没有着凉,只是外头那天寒地冻的,待进门的时候,谢良钰的酒都被冷得醒了不少。

“哎哟,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但族长家外嫁的女儿有不少都是嫁到了邻村,大晚上的赶回去也不方便,便干脆在这里住一晚。谢良钰和梅娘刚一进门,就被长辈叫住,让他们跟亲戚们认认脸。

原身已经好些年没正经上门拜年,也确实该认一认。

可谢良钰现在早醉得不知道东南西北,勉强跟每个人笑着打了招呼,就有点支撑不住,梅娘察言观色的,忙接过话来应付那些姑表亲戚,还给上前拜年的小辈都发了红包。好在大伙都不是有意为难他们,见谢良钰实在难受,就赶紧张罗着让他们赶紧去早些休息。

待两人进了屋,外头的人才对视一眼,喧闹着讨论了起来。

“哎,那真是三郎嘛?开春我才在村头见过他一次,那精气神儿可不一样呢!”

“……听爹说,过去几年是给魇住了,原本我还不信,叫爹留神着别给骗了,可今日一见,倒像是真的!”

“哈哈哈哈,我看你是拿了人家的红包,不好意思了吧?”

“去你的……有一说一,想三郎小时候多伶俐一个孩子,县里的先生都夸他是天才呢!”

“说的是,我听常青说,他现在又开始念书,功课竟一点没落下,学堂里的先生都时常提起……可不一般。”

“那定然不一般,你看人给的红包……啧,这是发财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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