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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爷双目虽盲,但耳目聪颖,也听出此时的形势,他在云襄耳边叹道:“你已尽力,再做什么也于事无补。快放老朽下来,你速速逃命去吧!”

“莫爷见谅,恕弟子难以从命!只要弟子还有一口气在,就决不会丢下你先逃!”云襄决然道。说话间就见几个火把扔了进来,屋中家具见火即燃,转眼即成火海。莫爷喟然叹道:“你真愿陪老朽葬身火海?”

云襄黯然叹道:“弟子无能,无力救你老脱困,唯有以身相殉!”

莫爷突然一声长笑:“你对老朽如此忠心,也不枉老朽这番心血。”笑声未落,云襄就感到身子突然腾空,穿过窗户落在屋外的院落中。云襄惊魂甫定,才发现莫爷双足落地,单手携着自己,哪里还有半分疲态?

“你……你……你不是中了我的酥筋散么?”鬼算子如见鬼魅,惊得目瞪口呆。

却听莫爷一声冷笑:“你以为我老糊涂了?眼瞎心也瞎了?竟敢在老夫面前搞鬼!只可惜老夫眼不瞎,心更不瞎!”说话间就见莫爷抬手在双眼上一抹,白蒙蒙的眼眸顿时变得清亮如新,哪里还像个盲眼老人?这一下不光鬼算子,就是云襄也吃惊不小。

“想不到吧?我这个瞎眼老鬼,原来一点不瞎。”莫锥子得意地竖起手中那两片薄如蝉翼的东西。云襄一见之下顿时恍然大悟:鱼鳞!薄如蝉翼的鱼鳞!以前他就听云爷说过,可以用鱼鳞蒙住眼眸假扮瞎子,只要鱼鳞够薄,对视力并无多大影响,千门中不少人知道这决窍,因此有人常用这法子扮瞎子行骗。不过像莫爷这样一扮几十年,却是绝无仅有。难怪鬼算子的伎俩完全落入了莫爷眼中,以致功亏一篑。

鬼算子见瞎子突然开眼,早已心胆俱寒,哪里还敢恋战?他一面高叫着令手下围攻莫爷,一面后退却。陡听莫爷一声冷喝:“谁与老配拿下姓沈的叛贼,老朽就饶谁的性命!”

几个参与叛乱的汉子权衡双方形势,见鬼算子算计莫爷,却反被莫爷算计,计划彻底失败,不由纷纷倒戈,将鬼算子围了起来。鬼算子见逃跑无望,慌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哀告:“莫爷饶命!小人是一时糊涂,念在小人追随您老多年,还望莫爷大人大量,饶过小人贱命!”

“斩草除根,这可是你说的。”莫爷一声冷笑,挥手一指,“首恶必诛,胁从不问。”

众汉子一听这话,纷纷挥刀斩向鬼算子。在鬼算子惨呼绝命后,众人不约而同地冲莫爷跪倒,纷纷伏地请罪。莫爷淡然道:“过去的事老夫不再追究,大家先救火。”

话音刚落,救听身后“扑通”一声,却是云襄摔倒在地。原来他先中了鬼算子一拳,伤得不轻,又强撑着背莫爷逃命,体力早已透支。如今见大局已定,心神顿时松懈,立刻不支软倒。莫爷摸摸他的脉搏,忙对扶起他的筱不离道:“你快带他去疗伤,伤好后再来见我。”

筱不离连忙负起云襄就走,匆匆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他先与舒亚男和明珠会合,然后找了间僻静的客栈将云襄安顿下来。明珠见云襄身受重伤,自是又急又疼,片刻不离地亲自照顾,舒亚男反而c不上手了。

云襄虽然身受重伤,不过心情却十分舒畅。回想先前的变故,不禁在心中暗叫侥幸。他见莫爷身边无从照应时,便知已落入圈套,此时要走肯定已经迟了。无奈之下只得赌一把运气,就赌老j巨猾的莫爷,不会这么轻易就栽在鬼算子手里。所以他拼死要救莫爷,以便与莫爷和忠于他的门下联手,没想这一赌还真是押对了宝,不仅赢得了莫爷的信任,还意外得知他没有眼瞎的秘密。云襄推测,莫爷将计就计的假装中了酥筋散,就是要看看门下有哪些是鬼算子的同党,以便将来一一除掉。估计那些临阵倒戈的叛徒,最终都不会有好的结局。

在明珠的精心照料下,云襄的伤好得很快,没几在就能起床下地。这期间他很想与舒亚男单独相处,舒亚男却似乎在房间回避着他,这让他很是不解。

不等伤势痊愈,云襄便去拜见莫爷。就见莫爷两眼虽不再迷蒙,但人却像老了十岁,想必鬼算子的背叛,对他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你的伤怎样了?”莫爷一面问候着云襄,一面捂着胸口不住咳嗽,人也越发佝偻。

“我的伤不碍事,倒是莫爷的身体……”云襄一脸担忧,欲言又止。

莫爷摆摆手,总算停止了那撕肝裂肺的咳嗽,轻轻叹道:“老啰,这场大病,差点要了我这条老命,小沈又趁这个时候搞事。唉,他跟我近三十年,没想到……若非老朽那天自曝双眼未盲的秘密,震慑了那些叛徒,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呢。

云襄闻言心神微震,突然明白了莫爷为何要故意暴露隐藏了几十年的秘密。看来这次他病得确实不轻,已经没有把握靠往日的威信压服叛徒,所以才自曝双眼未盲的秘密,终令几个叛徒临阵反水,这才充过了那场危机。

莫爷眼里满是伤感,打量着云襄道:“老朽一生识人无数,没想到却还是看走了眼。倚为心腹的门下竟然犯上作乱,倒是你这个拜在老朽门下不久的新人,反倒拼死相救,实在出乎老朽预料。”

云襄忙道:“莫爷待弟子恩重如山,为莫爷效命自是理所当然。”

莫爷笑着摆摆手:“你别说些不着边际的客套话,老朽对你不过是利用罢了,哪谈得上什么恩重如山?不过你在危急关头没有丢下老朽逃命,可见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说着莫爷幽幽叹了口气,“老朽一生都在勾心斗角中度过,临到老却反而想过几天简单的日子,只是还有两件事不能放下,所以一直未能如愿。”

云襄偷眼扫了莫爷一眼,但见他眼里满是伤感,看不出是出自真心还是在考验自己,只得闭口不问。只听莫爷微微叹道:“一件就是老朽门下这些弟子,追随老朽多年,除了随鬼算子背叛老夫的几个,大多还算忠心,老朽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另一件则是本门传说中的最高秘典,老朽刚入门就听先师说过,却从来未曾见过。老朽一生苦研千门之道,却怎么也想象不出可谋天下的《千门秘典》,记载了何等神奇的千术?实乃平生一大憾事。”说着他突然转向云襄,“现在,老朽想与你做一个交易。”

听莫爷提起《千门秘典》,云襄心中微凛,忙问:“什么交易?”

莫爷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神情肃穆地递到云襄面前,款款道:“第一,老朽门下这些弟子,今日起老朽尽皆托付给你,希望你能善待他们;第二,在老朽有生之年,替我找到《千门秘典》一观,以解开我今生最大的疑惑!”

云襄心神剧震,这名为交易,实则是以基业相授!云襄正待推辞,莫爷又道:“这些弟子追随老朽多年,我实不忍自己的离去使他们树倒猢狲散。老朽权衡再三,门下众多弟子中,也只有你有能力有手段收服所有人。你入门虽短,但能力和名词却不在任何人之下,足以继承我千门提将之衣钵。至于找寻那《千门秘典》,老朽垂垂老矣,就只有依靠有能力的后辈了。”

云襄沉吟片刻,默默从贴身处掏出那本古旧的羊皮册子,双手捧着递到莫爷面前,那册子上有四个古篆大字——千门秘典。

莫爷没有去接那册子,却突然仰天长叹:“公子襄果然不愧是公子襄,有魅力!老朽这些门下能追随你左右,实在是他们的幸运。”说到这他颤巍巍站起身来,拱手拜道:“千门提将莫仁轩,拜见门主公子襄!”

云襄连忙还拜道:“莫爷不必多礼,您老是前辈,理该晚辈先行问安。”

二人相视一笑,相携落座。两皆是聪明人,许多事不必明言也已了然于胸。云襄从莫爷突然提起《千门秘典》,就猜到他已查到自己的来历。想公子襄的大名已传遍江湖,莫爷不会不留意,既然他没有瞎眼,就不会不注意一云襄到金彪,与传言中的公子襄和他那个随从有诸多相似之处,以莫爷的精明,稍加推测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不过他猜不到云襄隐瞒身份接近自己的目的,所以才利用鬼算子的叛乱相试,之后又提起《千门秘典》进行试探。若云襄继续隐瞒身份,肯定就是心怀叵测。如今他大大方方地拿出《千门秘典》表明身份,总算让莫爷彻底放下心来,这至少表明公子襄对自己没有恶意。

仔细打量着云襄,莫爷捋须叹道:“云爷能教出公子这样的弟子,果然不愧为门主之尊。就不知他老人家现在在哪里?”

云襄不想让人知道恩师的死讯,以免别人对自己完全无所顾忌,便摇头道:“我也不知。”

莫爷没有再头号,只将桌上的册子推到云襄的面前:“这是老朽门正反名册,除了被诛的鬼算子和其同党,所有人的名字都在这里。老朽在归隐之前能将他们托付给公子,实在是他们的幸运。”

云襄接过册子,把桌上的《千门秘典》推到莫爷面前。莫爷忙摇手道:“这秘典只能由门主保管研习,老朽万不敢看。”

云襄笑道:“我既然是门主,自然有权决定是否给别人看。你都说了是交易,我当然不有占你的便宜。”

莫爷盯着云襄看了片刻,突然鼓掌道:“好!果然不愧是公子襄!那老朽就不客气了。”说着捧起那羊皮册子,抖着手小心翼翼地翻开。只见他脸上先是虔诚,继而惊讶,最后是一脸的疑惑,一页页将那册子仔细翻完后,他将那册子还给云襄,摇头叹道:“老朽看不懂。”

“我也看不懂。”云襄微微一笑。

“老朽虽然没看懂,但也了却了平生一大心愿。”莫爷笑道,“明日我就如今门下,交你介绍给所有人。”

云襄连忙道:“我还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身份,莫爷见谅。”

“这好办,老朽就说像你是我新收的弟子,替老朽统领所有门人。”莫爷笑道。云襄寻思莫爷与恩师同辈,假冒他的弟子也不算吃亏,也就没有反对。莫爷见状拉起他的手笑道:“明日老朽就开香堂,正式将门下弟子交给你!”

第二天一大早,莫爷门下收到消息的弟子从各地纷纷赶来,他们大多是街头骗子,虽不是单独的一个门派,不过人数也不少。莫爷照着门听规矩,在禹神神位前,交代表千门提将身份的橙玉板指儿传给了云襄。

莫爷门下大多是些街头骗子,并没有多大的野心或抱负,只要能发财,奉谁为主都没问题。而云襄赚钱的本领大家有目共睹,加上他在钱财上素来大方,对同门又一向照顾,更与金陵苏家等豪门望族交情匪浅,跟着他必定能财源广进,众人自然尽皆拜服。莫爷交代完后事,带着一辈子赚到的银子飘然隐退。临走前他给云襄留下了一个地址,希望云襄有空能去看看他。

云襄顺利地接收了莫爷一干门下,照着名册一点,竟有百人之众。这些人虽然只是些街头小骗子,无论武功还是智谋皆不入流,忠诚度更是难以令人放心,但只要善加利用,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尤其他们在江湖一带混迹多年,是不折不扣的地头蛇,这对云襄来说,无疑是极大的帮助。

处理完莫爷留下的杂务,云襄这才带着筱伯去与舒亚男和明珠会合。他听筱的说这几天自己忙着收服莫爷这些门下的时候,舒亚男和明珠用上次在鸿运赌坊搞到的钱,帮他在金陵买下了一处僻静的宅子,以方便他养伤。上次被鬼算子击伤后,他的伤一直都没好完全。

随着筱伯来到自己的新家,云襄暗赞舒亚男和明珠的眼光。这宅子虽不算大,但四周环境清静,雅而不俗,很对他的心思。明珠像个开心的孩子,兴奋地领着他四下参观,而舒亚男却推说身子不舒服,独自回房歇息去了。

好不容易将明珠打发去准备晚餐,云襄独自来到舒亚男房中,见她一脸倦容地歪在榻上,云襄关切地摸向她的额头:“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什么。”舒亚男挡开云襄的手,起身来到桌边,背对着他淡然问,“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云襄感觉到自牧马山庄回来后,舒亚男就在房间回避着自己,甚至再没有跟他说一句体已话,也没有任何亲热的举动,这令他直怀疑那一夜的激情,只是自己生病时出现的幻觉。他好几次都想问舒亚男,却又怕她尴尬,只好闷在心里。见她问起下一步的打算,云襄叹了口气:“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自己为何会在南宫放面前屡屡受挫。除了南宫放本身聪明过人之外,最大的原因还是我自己。”

舒亚男终于回过头:“什么原因?”

“我一方面低估了南宫放,另一方面又太性急,才早暴露了自己的存在。”云襄摇头叹道,“我失去了最大的优势,让南宫放有了防备。如果再贸然出击,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

舒亚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有道理,现在南宫放对咱们正全神戒备,要想再算计他恐怕很难,但他总不能永远保持这种高度的戒备。”

“没错!”云襄脸上泛起遇到知音的欣喜,“家大业大就是他的优势,但同时也是弱点。他无法丢下家业像咱们这样四处躲藏,我们要找他容易。他要找我们很难。”

“既然如此。咱们何不避开现在这风头,等他精神松懈时再回来呢?”舒亚男恍然大悟。

“知我者,亚男也!”云襄欣然与舒亚男一击掌,“我正想离开江南这是非之地,趁着春暖花开去放松一下心神,让南宫放完全摸不到头脑。等他精神松懈露出破绽,再做致命一击!”

“你想去哪里?”舒亚男笑问。

云襄想了想,突然暧昧一笑:“我想去湖州看望莫爷,就咱们两人去。”

舒亚男连忙收起笑容:“你还是和明珠去吧。我对莫爷没有好感。”

云襄还想再劝,就听身后传来明珠银铃声般的声音:“你们要去哪里?”

舒亚男忙道:“你云大哥想去湖州游玩,正想请你去陪他呢。”

“好啊!”明珠一声欢呼,“我从未去过湖州,云大哥一定要带上我!”

云襄正想找借口推辞,舒亚男已道:“莫爷将一生基业拱手想送,你去看看他也是应该,再说你还不知他是否真正将基业传给你。小心伺候总不会错。”

云襄心知舒亚男是指莫爷很可能在心腹门人留有遗命,在自己尚未真正收服这帮老千前,莫爷随时可以将自己打回原形。想到这儿他只得无奈答应:“好吧,明天我就去湖州,大家一起去。”

明珠一听这话,自然欢呼雀跃,舒亚男却摇头道:“我就不去了。过几天是我父亲的忌日,我要回扬州拜祭。现在我要收拾行装,你们去忙吧。”

云襄不好再劝,只得与明珠告辞出来。待他们一走,舒亚男连忙关上房门,生怕他们看出自己心听隐痛。默默抹去眼角的泪珠,舒亚男在心中对自己说,明珠无论家世、外貌、性情,都比你舒亚男要强上百倍,有她照顾那个小骗子,一定会非常幸福。你比明珠要坚强,没有那个小骗子卫样能活下去!再说明珠将你视为姐姐,你怎么好意思去抢她的心上人?忘掉他!一定要忘掉他!猛地扑到床上,舒亚男咬着枕头,将痛哭声死死捂在了被子中……

湖州临近太湖,素为江南名城,其郊外的莫家庄,则是太湖边上一个风光秀丽的小村庄,虽不繁华,却透着江南水乡的清幽与雅致。当云襄带着明珠一路游山玩水找到这里时,也不禁暗赞莫爷会选地方。

从村民口中得知,不久前正有个告老还乡的师爷。在村中置办了宅子和田产安顿下来。一问外貌正与莫爷相符。云襄头号明方向后,立刻与明珠匆匆而去。

那宅子临湖而建,外观普普通通,云襄整整衣衫上前敲门,大门无声而开,只见进门的天井中空无一人,既无门房迎客,也不见丫环仆佣忙碌。

此时天色已是黄昏。正是村民晚饭的时候,实不该如此清静。云襄喊了两声,不见有人应答。只得与明珠推门而入。二人刚进正面的堂屋,就听明珠一声惊叫,猛地扑到云襄怀中,浑身簌簌发抖。云襄定睛一看,却是一个老者歪在太师椅上,看模样不类生人,不是莫爷是谁?

云襄一边安慰明珠,一边探了探莫爷的脉搏,触手冰凉,果然已死去多时,云襄连忙让明珠去门餐等待,自己则仔细查看了整个宅子,才发现一个门房、两个仆妇也死了厢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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