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  沈曼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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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是傻望着躺在地上的玻璃碎片,愈觉得那是一颗心的碎片。

一一捡碎片进垃圾筒,碎片互击,发出最后的清脆响声。

如果垃圾筒是碎片的一个停留处,那么心的碎片该归向何方?

突觉自己贫乏的想象力竟缤纷了起来,不禁一劲儿傻笑着。

但孙香盈却在我最不愿见到她的时候开门进房!

我惊慌而夸张地抱住垃圾筒,像在护着什么珍宝似的……像在护着……我心的碎片,最不愿让她见着的碎片……

「你这是干什么?」她拂鬓旁的发丝至耳后,唇角隐着一抹嘲笑。

当我发现自己一时失神而抱住的竟是个垃圾筒时,立即又像急于扔开什么污秽的束西似的,狼狈地逃开原处!

知道自己精神失常般的表现必惹来她的讥笑,我颓坐在床沿不看她。

她却未讽刺我,直接说:「我刚到朗瑟的房间看过,他吃了潘朗俊留下的安眠药,睡了。」

她的意思应该是指我们可以继续未完的谈话,不会再因潘朗瑟的出现而中断。

原想噤声待她说明她希望我怎么做,但她却也不吭声,像在等我有所反应。

我只好看她一眼,说:「然后呢?」

「然后是你该走的时候!」她即刻又更正为:「不,是你该“消失”的时候!」

我猜得没错——她不会只是要我同她好好说明一切。

而她的要我消失,就像潘朗瑟不准我躲他一样,是一种变形的操控……

「这就是化解误会的方法?」我故意问。

她下巴轻扬,露出高高在上的贵族气势。「你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地方。」

她说得没错,我不该存在于此、不该介人他们之问;但,她贬低人的姿态却令人不悦。

这是个平等的时代。也许她的社会地位的确高于我,我却不觉得她便能当我是下人般,一脚踩在底下。

其实我本就打算离开,如今因她的态度而兴起暂时同她唱反调的想法。

我说:「如何知道自己属于什么地方、不属于什么地方?」

她斟酌我这句话的语意,问:「你反悔了?」

「没有。」我摇头,照实答。

「不会是想向我提出离开的条件吧?」

我看着她,「你觉得我是这种人?」

她耸肩,但说:「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

「你可以辞掉我,我不就不得不离开了?」

她巧笑,向前移了一步。「我不仅要你别再来上班,还要你彻底消失,让朗瑟无从找你!」

我站起身,与她平视。

「你不用这么多心了,方才我和潘朗瑟全谈开了。」

她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急问:「你们谈了什么?」

想起与潘朗瑟的那一段对话,我神色一黯,低声说:「我问他]他爱不爱我?」

「什么——」孙香盈惊叫,但想到潘朗瑟虽睡着却仍在同一个屋内时,她合上嘴,来到我身前,切切的问:「他怎么说?」

我撇开脸,不想吸人过多孙香盈身上迫人的香味。「他不爱我。」

「他亲口说的?」她两眼睁得老大。

「他没有说,但是就是这个意思。」我苦笑,心情还算平静。

她低头看到地上尚未干的湿水及垃圾筒内的玻璃碎片,对于当时的场面似乎可想象出几分。

「你这招真绝,但是太急躁了。」她笑,以一种优雅的姿势站着,像是刻意凸显我的庸俗。「一般的男人最怕被爱束缚,何况是潘朗瑟。现在就算他真的对你有意思,也不会再接近你了。」

「所以我不再是你的敌人了。」我平述。

她犹豫了一下。「不行——!你还是得走。」她的两眼已开始闪烁胜利的光芒。

「搬离这里,别再待在这个城市!」——我想摇头,颈子却僵住了。「我对你已造不成任何威胁……」「话是这么说,但我坚持实现那最安全的方法——请你消失!」

「他里老家的地址,如果有心找我,不会找不到。」

「只要你有心走,不会躲不了他!」

「我还欠他一笔钱……」

「不要找借口!」

她突来的一声厉吼,彻底地吼醒了我。实力相差悬殊,何必自不量力,还想与她对阵呢?何况,自己不是最讨厌这种对立的场面,以及难以负荷的复杂情绪?

思及此,我双肩一垮,立即妥协。「我会搬离我现在住的地方。」

「很好——」她难掩胜利之情,尾音拉得好长。然后她踩着让人学不来的高雅步伐,打开房门,回头看我。「走吧!我先送你离开这里。」

☆☆☆

经历过极限之后,会觉得平凡才是最幸福的。

就像我分别度过一段极度俭啬,以及一段盲目求财的日子后,才会珍惜如今平平淡淡的生活方式。

搬离了那处顶楼违建,我在市郊租了一问小套房;并于附近一家租书店担任店员,每天工作八小时;偶尔老板娘忙不过来时,便加班帮忙至店打烊;薪水不多,但足以满足自己的消费习惯。

以前搞不清楚这些小说、漫画的魅力何在,甚至一本连环图在我手上我都不知该从何看起。经过老板娘一番所谓的特训及人门介绍后,倒真迷上一些畅销作品。

在上班的空档时可以自由阅读架上书籍,偶尔老板娘也会缠着我聊天,有时候我会觉得这样的日子已属无尽的欢愉!

老板娘大我四岁,一名小孩刚上幼稚园,目前怀有第二名宝宝。老公在一家电脑公司任职,她则开了这家租书店解闷。

她的五官清新秀丽,若非穿着孕妇装,会让人以为她仍是个青涩少女。

两个月前来应征时,她一再表示她比我还紧张,一看见我的履历表,便开心得大嚷我们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我是她的学妹……

我从未相信一见如故。对于他人初识的热诚经常抱持冷眼旁观的态度,像以前认识孙香盈时,或和易燕重遇时……

但老板娘——卢琼琳给人的感觉却是特别的。她爱笑——真诚的笑、鼓励的笑、开心的笑……在她的面前虽不至于立即掏心剖肺,但难以巩固心墙,也难掩自己的真实情绪。

刚来时我整个人陷人低潮,不论我走到哪、气压便低到哪;周身随时罩着一片黑暗似的,令人顺不过气。老板娘不断关心地问我想不想找个人谈谈;当她只等到我的沉默时,她便会拍拍我的肩,笑着说没关系,要我别和她客气,并且别叫她老板娘,叫她小卢就好……

每回当她轻拍我的肩时,我不自禁便会有一股冲动,想告诉她深留心中的那一段故事;但一遇着她关怀的眼,却又将到口的开场白吞回心底,叮嘱自己那一段时日已彻底过去……

那一段时日……

通知爸妈我新的住处,曾要他们不论是谁找我,都别透露我的去向。爸妈许是十分了解我的个性,没有问为什么便答应。之后再和他们联络,他们未曾提及是否有人探寻我的消息。

而我曾日日夜夜一再自问!潘朗瑟知道我消失后,会着急地寻找我吗?

终是没法弄清楚他在我心中究竟处于什么地位。为何仅仅见过几次面,我就会大胆地问他——爱我吗?

但终是过去了——那一段时日……

那么简短的一个月,就和上个月、前个月、以前度过的每个月一样,只是一段过往。虽然是在不相同的时间、地点、发生不相同的事件……却同样地无法追回。

然而,故事是不是真的彻底成了历史?我能不能期待在未来,故事尚有后续发展?

人,总是不断地逼自己踏人自相矛盾的窘境。一边告诉自己是非早已过去,一边却又暗自期待……和他之问的巧合,会再出现于彼此的命运之中……

不禁想,两人再相遇时,会是怎样的场景、怎样的心情……

一些小说、漫画中男女主角分开再相遇的故事情节涌人我脑海,随即假想出许多夸张的画面,忍不住独自傻笑起来。

最近才发觉自己的想象力奔驰是件无伤大雅的事,至少十分丰富了自己的心情。我忍不住轻哼着歌做事。

此时,老板娘卢琼琳牵着五岁的儿子,笑咪咪地来到桌前。

「盼语,我问你哦,你认不认识我哥?」

这句话使我正在为新书贴上电脑签条的动作一停。抬起眼,卢琼琳的笑脸突然与我真的已逐渐淡忘的一张面孔悄悄复合!卢庭南……

不会吧!!我在心底低声呐喊。

卢琼琳曾向我提及她有一位兄长,但担心我嫌对方年纪太大而不好意思介绍两人认识。当时我未曾在意,但此刻的情况似乎已不再单纯!

我看着卢琼琳,她一劲儿甜甜地笑;这笑容于以往有安抚的作用,现在却激荡起我心中的不安!许久不曾有过的不安……

任何事情随想象力天马行空想想就好,我并非真的希望再被卷人那难解的人际关系中;因为我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再次钻人那条死胡同……

我舔舔干裂的唇,试着发声。「你哥哥?」

「嗯,在协庆百货做事。」她望着我,小心翼翼地问:「听说你以前也是?」

我颤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她身旁的小男孩摇摇她的手,她低头抚抚男孩的白哲脸颊,要他自个儿去玩。

卢琼琳含笑看小男孩走向他的玩具车;然后以相同的愉悦表情转向我。

「这阵子我哥的情绪一直不好;虽不至于乱发脾气,但总是没来由的心不在焉。我妈妈怀疑他谈恋爱了,派我作探子。」灵活的眼眸闪着慧点。「这些天我明查暗访,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终于,昨天和我哥哥及盟培一起吃饭时,盟培禁不住我的逼问,招了!」

周盟培,他知道些什么?「他怎么说?」

卢琼琳眯眼瞧我。「哥哥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但那女孩不见了。」

「那女孩?」我的声音轻抖。

听得出那女孩指的是我;而且她一开始便暗示她已将我和卢庭南配成一对。

但是,怎么会这样——先是潘朗瑟,后是卢庭南?

我到底走出那个圈圈了没?还是又跳人了另一个圈圈了?

或者,我一直被关在两个圈圈的交集处……

卢琼琳有些不解我沉问的模样,但谈话的兴致依旧高昂。

「本来你来这时,我就想介绍你们两个认识的,但听我妈妈说哥好象恋爱了才作罢。」她顿了一下,两手拍掌。「没想到哥哥一直在找的人就是你!」

她笑着,希望我和她一同欣喜命运之神将这巧合安排得真美!

我勉强一笑附和她,却笑得敷衍,只好低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你不知道,当盟培说出你的名字时,我惊讶得叫出什么声音,全餐厅的人还以为我要生了!然后,当我告诉他们我店里的职员和他要找的人同名同姓时,我哥哥先是不信,后是惊喜的表情才更夸张;我从来不知道他的面部肌肉也能扭曲成那样!」她抽走桌上的新书,要我专心听她说话。「结果整个晚上我们三个人就在那抢着形容你的模样,终于确定我们所说的人是同一人!」

一口气说完这一长串话,她终于静下来审视我的表情。

「你好象不太高兴的样子。」

她的语气透着失望。大概没想到她将所以为的一等一的好消息,传播至另一名当事人的耳边后,对方的反应竟如此冷淡。

但是,除了维持原有的淡漠表情外,我能怎么样?高声欢呼,还是抱着她说谢谢并喜极而泣?

我摇摇头,知道自己不习惯起落太大的情绪变化。

「没有啊!」我不忍心扫她的兴,说:「只是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我的老板娘,就是以前上司的妹妹。」

她侧头颦眉想了一下我的说词,然后试探地问:「怎么回事?你是为了躲我哥才离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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