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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晚上她就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漂亮的小男孩搂着她的胳膊撒娇叫娘亲,说要她抱。

她也不知为什么,那会儿就觉得那真是她的孩子,给孩子喂饭、穿衣,玩儿累了脏了便给他擦洗,短短的一晚梦境,却好像是过了数年。

梦醒时她抱着枕头哭了很久,哭得枕心都浸湿了,之后便将娃娃从柜子里拿了出来,摆在书桌上,寻常伏案时,一抬眼便能看见。

“主子喜欢就抱抱她吧,您瞧,她跟您亲呢。”

观灵热忱一片,抱着孩子递给她,温窈回过神笑了笑,却说不了,“近来伤了手不方便,回头再把她弄疼了哭起来,便不好了。”

两人在软榻上相对落座,温窈这会子想起来问她,外头那些“不吉利”之类的流言都从何而来?

“主子何必将那些放在心上,尽是些胡说八道!”观灵言语颇气愤,前后始末说过一通,才道是跟那程小爷有关。

先前武馆门外惊鸿一面,那位程小爷回头曾托了人打听她,谁料听闻她姓“温”后,程小爷原本对佳人的青睐有加顿时荡然无存。

“原来是那个克夫的寡妇,他娘的真晦气,还是个教人玩儿剩下的,小爷我也是流年不利,出门一趟就碰上这么个玩意儿。”

话是当众说出来的,难听得很,也刻薄至极,这厢起了头,“温氏克夫”之言隔日便如风过境似得人传人张扬开了。

温窈近来整日忙于温家内外事务,没空去参加夫人们的小宴,也就未曾听过。

谁成想恐怕是应了那句俗话说的恶人有恶报,程小爷出言不逊后没过两日,打马街前过,那马突然受惊将人摔了下来,腿断了不说,还把自己摔成了个歪脖子,据说现在嘴都合不上,见天儿地流口水,风流倜傥不再,倒像极了一个傻子。

这一遭实在巧合过重,以至原先觉得她晦气那一批人,都不敢再明说了,成了见面便绕着她走。

那日送走了观灵,温窈回到房间,坐在桌案前愣神半会儿,忽地问那木偶娃娃,“你觉得是巧合吗?”

***

温府派人送了信笺来。

回盛京三个月,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信送到明澄院时,贺兰毓还为公务滞留官署未回,来福接在手里比他主子还激动,也不敢耽搁,当即便教人赶紧往官署送过去。

近来祭台修建已到了尾声,礼部筹备皇帝的祭天大典,忙碌之余,背后又隐隐透出些风声出来,说皇帝有意为自己的生母追封太后尊荣。

贺兰毓的耳目比那些风声传出来知道的要早一些,只是未曾有任何表示,拉弓最忌满弦。

皇帝生母卑微,曾经不过是个有名无姓的宫女,因是姿容好,主子婉昭仪又日久失宠,才想法子将其送到了先帝跟前媚宠,可生下皇子后没能保住自己的命,空给旁人做了一场嫁衣。

如此寂寂无名的一个女人,皇帝想在嫡母太后还健在时为其正名,艰难本就可想而知。

如今再看,倒难怪那时勋国公府出事,皇帝迟迟不肯动手了,恐怕是因火势烧起来的时机实在脱离了他的预期,勋国公事后,太后哪怕拼了命不要,也绝对不肯教皇帝如意的。

二人相争,贺兰毓此回并不打算插手其中。

此时门外有相府侍卫寻来,进屋递给他一封信笺,说是温夫人送来的,他一时还怔了下。

温渺渺竟然主动给他写信了。

贺兰毓拿着信,心里有点儿高兴,还有点忐忑,各种念头一霎翻涌不止。

不知道她会说些什么,信的开头会叫他三哥?还是生疏称一声“相爷”?她可是因他那天晚上在她受伤的时候相陪,而稍有触动?

想头在这儿,但他从前也总是照看她、抱着她,那时候她对他却并没有一点儿笑容……可见并非如此。

那她究竟喜欢他什么样子出现在跟前?

贺兰毓打住思绪,两下拆了信来看,结果见她简短几行字,和他先前的几种猜想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我今日上街,偶然听闻一桩轶事,有关我与一位姓程的无赖,原是那无赖对我口出恶言后不久,自己便堕马摔成了重伤,俗话说恶人有恶报,他本是活该,但无奈巧合至此,倒引得众人皆对我退避三舍,我且问你,此事背后可是你的手笔?

她说话真是直来直去,半点儿都不带拐弯儿的。

贺兰毓看完了整封信,心里有点儿说不上来的感觉。

高兴中有点小失落,因他在这信里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她有没有被打动的意思,可失落里吧,又包含点儿欢喜,至少她也没表现出不耐烦。

他靠在椅背里沉吟了片刻,思考究竟是给她回信?还是趁此机会再去温家一趟,当面和她说说话?

两者择其一,贺兰毓倒把自己难住了,这种事情真是比批复公文还教人拿不定主意。

……

温家的小厮送信出门是巳时左右,温窈将人派出去没多会儿心里就腾起一阵阵后悔。

不知道这种事究竟有什么好问的,是他就是他,不是他就当天收了呗,巴巴儿送过去一封信,搞得她好像别有意图,在暗示他来似的。

真是糊涂了。

她后来实在忍不住,又派了个小厮去追,试图将信追回来,可惜天不遂人愿,两个人一前一后,直到相府门前才碰上头,那信当时已经进了明澄院。

事已至此,只好作罢。

温窈想着他下半晌可能要来一趟,用过午膳后,便短暂地将书案上的木偶娃娃先收到了枕头底下,而后自顾忙自己的事去了。

下半晌酉时末,日头西沉,云嬷嬷满面狐疑自外间提着个精巧食盒进来,放在小几上,又上前递给她一封信。

“刚小厮送来,说是相爷教给您的。”

贺兰毓自己没来,板板正正给她回了信,又在从官署回去的时候饶了路,去城东一家新开的蜜饯铺子,买了几份她喜欢的甜食一并送过来。

温窈看了眼那几碟蜜饯,又看了看那封信,打开来,入目字迹笔划银钩苍劲飘逸,确定是贺兰毓亲手所书没错。

他在上头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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