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喃一句。

“什么？”

桑婆子没有听清。

仙市上空忽然炸开一溜儿烟花，桑婆子见眼前老妪勾唇，一字一顿，目光炽热地重复了一遍。

——活像一个疯子。

桑婆子楞在了原处。

“广场舞开始咯！！”

几位老太拉着怔住的桑婆子滑入舞池。杳姝瞧了片刻，便准备离去。刚往前走了几步，便见人群远远聚着，几个仙女正在撕扯，头发都乱成了草窝。

“走，跟我去报名试炼！”

“停停停，松手！”

“这仙盟试炼十年一次，你打赌输了说会去的！不然就要喝我的洗脚水！”

“臭婆娘，你是不是真想害死我，老娘做鬼也不放过你……”

两人迅速开始舞刀弄枪，吃瓜群众连连叫好。

杳姝脚步微顿。

……仙盟试炼？

她想起来了。仙盟除了领头的玄天宗，还以四大宗门为首。每隔几年，四宗都会发起秘境试炼，美名其曰促进情谊。比试虽没‘仙盟大会’正式，却方便抬高中小宗门名声、次年招收新生。

杳姝在玄天都时，宋谨也曾带队前往。印象中他次次捧金而归。那时她只是个看门婆，每每听宋谨的叙述，恨不得自己也能参加。

方才还琢磨如何开始，现下不就有机会了？也不知道，她们能不能让一老婆子参加。

不及多想，杳姝窜向人群聚集的告示底下，果然见到了此次‘仙盟试炼’的宣传。告示说，此次奖励丰厚，赢了还能去‘玄天都’交换。

她正要上前，却发现此处气氛诡谲。

围观群众默契地保持着几米距离，连小摊贩也以c形绕道，避免与贴榜人有任何眼神接触。以告示榜为中心，居然出现了完美的半圆形空地。

恐惧。沉默。不安。

这，是今夜的仙女宗人。

杳姝刚想上前报名，桑婆子已挤到她身边：“啧啧。”

“怎么了？”

“杳姊妹有所不知，全仙盟4万宗门。咱仙女宗啊。”她轻轻一咳，“次次都在末尾徘徊。”

杳姝陡然扭头。

“不止如此，别的宗门见了咱们，免不了一番耻笑……”桑婆子呸了声，“总之，这是个谁去谁丢脸的活动。不怕妹妹笑话，宗主向来靠抓阄决定哪个小门派参加。”

原来，仙女宗是个女修联盟，由99个小门派组成。每个小门派有自己洞府，却共享藏书阁，食堂，澡堂，农田以及仙市。

杳姝扶额，闭了闭眼。

据她所知，别的宗门都是抢名额的，唯独这里，居然需要抽签决定。

怪不得了，那两位女修会以此作赌。

见她神情不对，桑婆子赶忙补充：“杳妹妹宽心，咱们这样的夕阳阁成员肯定不计在内。怎么也不能让老年人上呐......哎等等，姊妹你去哪儿？”

.

玄灵乃是宗主身边侍女，深谙诸仙女的尿性。她已略过报名程序，从兜里拿出一面铜锣、一摞纸张，神气地活现抖了抖袖子，就要挑选幸运儿。

只是她刚摊开宣纸，人群便哗地一下，全跑了。

然而很快，身后传来一道年老的声音。

“试炼，可在此处报名？”

玄灵转身，见一位老太太停在悬浮告示前。她端详告示片刻，提笔，写下了名字。

【杳。姝。】

最后一笔落下，杳姝振奋得浑身发热，血液隐隐沸腾。此刻，她像个刚入仙门不久的年轻修士，叛逆得能令师门上下头疼三月。

但她自己却前所未有的快乐。

这一刻，她或许已经疯了，但却是第一次为自己而活。

刹那安静。

俄而，全场哗然。

“我眼睛出问题了么，今年有主动报名的？”

“这是个老奶奶吧？她几岁了？”

“夕阳阁的如今这么拼了？”

桑婆子跑过来，拼命扯杳姝的袖子：“杳姊妹！你不过筑基初期，就要去那遍地男修的地儿？我不开玩笑。你可能会重伤啊！”

杳姝当然惜命。

但她想借险境再现那燃烧异能，再不济，她也可找个角落呆到试炼结束。最重要的是，她想试试看，宋谨口中的仙侠生涯。

最初的震惊后，玄灵敲响了铜锣，一列列名牌浮现纸上。宣纸延展至人群脚下，引得广场上哀声四起。

.

月上中天。

杳姝是在路人好奇又古怪的眼神，与桑婆子的唠叨中回到居所的。刚上楼，邻居便气势汹汹地冲出来，左手提着一把长刀，右手挂着一只灰黑相间的鸟。

“你家鸽子精蹲错地儿了！”

鸽子精是常见的平民信使，送货只需10碎灵，能循气味千里送货。便宜归便宜，鸽精却易消极怠工。养鸽人需撒上大袋玉米粒，咕老爷才会靠谱。

“……给我的？”

初来乍到，谁会给她写信？

女修哼了声：“你不是杳姝？”

杳姝接过腹部鼓胀的鸽子精，同那双狡黠豆眼对视片刻，展开了包裹。

里面是一封信。

她打开信纸，底下署名是宋谨。

【阿姝，

可缓缓归矣。

望归来时，吾能尝到你亲手炖的雪梨银耳盅。

宋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