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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打才是,”谢辰把人拽起来,牵住她发凉的手,软了语气,“别瞎忙活了,早些歇着去吧。”

夏日的甘霖一下起来便不叫人安生,夜间又闹起来,一道道惊雷劈下,暴雨如瀑打在砖瓦上。

谢辰心间没比外头平静。

她抱膝而坐在榻上,盯着脚踝处,又想起今天蔺长星凝视这里时的目光,灼热滚烫,几近赤|裸。

他在她面前总是乖巧时候多,将少年心性袒露得直白,让人心无防备。只有南州那夜的眼神,灼得她不敢睁眼。

今天当那眼神重新出现时,她急着喊他名字,好让他别胡思乱想,也别在那种地方犯浑。

何止是素织多想,连她自己当时也害怕不是吗?

她不得不承认,哪怕她怀疑他今日设的是个精巧的陷阱,掉下去便是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可是她动摇了。

她头回知道,一个男人为她想的这样周到。他冲进黑雾里找到她,撞的头破血流,受她的冷脸,把走出去的选择交给她。

但他没有给她第三种选择,即是他放手她退开,各过各的日子。

他说:“除非我死。”

谢辰昨日还信誓旦旦,不再私下见这个人,今日便去了沁心馆。

早上还想着,这回定要让他死心,结果到了晚上,他不仅没死心,还给了她不该存的幻念。

他蛊惑人心的本事高明,幼狼装成鹿,谢辰再难走出他的领地。

在南州时她疼他,疼着疼着就不受控地疼到了枕边。

初承雨露,被他毫无章法地折腾到半夜不说,隔日还得起床给他备热水,留银票,写字条。

且一路上都在惭愧,怕他年少至纯,放不下露水情缘。

或许是她无德在先,撩拨完他又不许下承诺,如今报应来了。

怎么着,也让他这样混账地撩拨一回再跑吗?她扪心自问,不愿意。

她若应下,无论何种方式,将来总有一天会后悔。可她也清楚,若不应他,当下便有了悔意。

从她认识蔺长星的那一日起,她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说是完全变了个人也无不可。

她抑制不了自己在他面前的喜怒哀乐,也抑制不了她的欲念。

蔺长星三个字,多喊一声都是疼,咬在心上,心间就少了一窍。

蔺长星平了欠谢辰的人情,谢辰亦表诚意,花费两日功夫,亲手绣了块锦帕送到谢潺院里。

谢潺接到手端详那绣工,极快地背过身去,扑哧一声没忍住。

“不要还我!”谢辰有些恼,伸手去抢。

谢潺戴玉扳指的拇指从那绣歪的青竹上摩挲而过,动作利落地揣进怀里,“诶,到了我谢潺手里的东西,是要不回去的。”

谢潺好竹,图个清雅,所居之处半院子都是竹林。谢辰礼轻情意重,是用了心来谢。

她自小讨厌女红,谢潺从前逗她,让她将来给三哥绣个被面和床帐。

二哥笑话:“老三,你妹妹连块手帕都绣不出来,别青天做梦了。”

瞧瞧,这不是绣出来了嘛,旁人可没有。

“既然三哥收下了,那便两清了。”谢辰道:“旁的事情,三哥当我一概不知。”

谢潺扬了扬眉,满意道:“跟聪明人打交道,自在。”

谢潺站在廊下,目送谢辰撑伞而去,夏雨里的背影单薄而坚韧,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也看不透。

从贺裁风嘴里套话太易,贺家与谢家交情不多,谢辰肯费心帮贺裁风,定是因为中间那个人。

蔺长星。

一个跟谢辰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就连谢潺也没见过两面。

谢辰愿意为他徇私,愿意为他拿别院的事威胁自己,更愿意为他,亲手绣了帕子来堵住他这三哥的嘴。

这三件事,平日里谢辰一样也不会沾,此次一并做了,蹊跷得厉害。

他案卷看得多,心眼留得也多,冷声朝心腹交代道:“两头盯着。”

宴京这场雨足足下了三日。泽润万物,暑气被浇褪两步,雨停的那日,国师陆千载回京了。

宴京百姓久闻其名,夹道恭迎,鼓乐喧天中旌旗、寿扇气势恢宏。十六名仪鸾使抬着的绘彩百兽步辇之上,陆千载正襟危坐,不时朝百姓点头。

谢辰站在一家铺子前,被街上的人挡住去处,冷眼瞧这浩荡阵仗。

她只知此人是前任国师申礼行的弟子,却不想如此年轻,才三十岁不到的年纪。面容精美凌厉,即使不曾见笑,眉宇间也带着股隐隐的邪气与玩世不恭。

他的师父申礼行继任国师时,已是知天命之年,华发白眉,一丝不苟。人前总是一袭金纹黑袍,暮气沉沉,让人无端压抑。

然而这位新国师的风格与申礼行却大相径庭,满头乌发披散,头缠镶嵌红宝石的宝蓝色抹额,一身宽袖红衣,颈戴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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