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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奇怪,能站在这里的,都是绝对的学霸,百里挑一的那一种。而越是精英的人,才越能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尤其是一些头一次面临这等阵仗的新生员,恨不得多张几个耳朵几双手,将老前辈们说的经验全都记在纸上才好。

也有人听着听着就心里崩溃的……这类型心理脆弱的家伙,唉,约莫此科很难取得太好的成绩,不提也罢。

这次考试,与之前县府院的小试不能相提并论,要持续整整九天的时间,共三场,每场三天,中间没有间歇休息,不论对身体还是心理,都是一场极大的考验。

第一场考经义,是最为重头的一场,都是四书五经中的题,其中《四书》有三道题,《五经》有四道题,所考都是经义,对答题字数也有要求,不过,这种考试还有个很人性的地方:如果实在答不完,也可以少答两道题,并且即使如此,也不一定就名落孙山。

但说法是这么个说法,其实谁都知道,这种暴露自己能力不足的事情……还是要尽量避免发生的。

考官但凡有好一丁点儿的选择,约莫也很难愿意去录取那些连卷子都答不完的人吧。

到了第二场,便是一道三百字以上的策论,并判语五条,诰、表、内、科一道,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应用文写作,对日后为官非常实用,但……这也是最不被看重的一场。

到了最后一场,便是三百字以上的试经、史、策五道,要考生博古论今,一展所长,听起来很是重要,但是考官们阅卷阅到第三场,早已经筋疲力尽、两眼昏花,这场的卷子通常都会被极快地阅览过去,只为前面的做个锦上添的花罢了。

这次河东省应试的士子有三千多人,不管是组织考试,还是之后的阅卷,都是一项极大的工程,而且一旦被录取为举人,那便已经有了做官的资格,因此阅卷过程必须得慎之又慎,简直是对各位同考官们一场地狱般的折磨。

但即使如此,考官还是人人都想当的——不论是科举考试中意味着的几位庞大的关系网,还是对个人名声资历的极大提升,都是做官者们最需要的。

而在各省公布了名单之后,举人们的试卷还需要送到礼部和翰林院去“磨勘”,将考试过程当中有可能出现的作弊情况降到最低的概率,如果发现考官们粗心大意、或徇私舞弊,那惩罚都是绝对严格的。

八月初九,谢良钰他们这一批活蹦乱跳的鲤鱼们,便要被一股脑投入了化龙的金鳞池中。

谢良钰这一次远没有头一次考县试的时候紧张,事实上,他一点都不紧张,每天只略略看看书,余下便是与同窗们去参加文会,或帮助梅娘做些家务——每次他这么做的时候,梅娘几乎都会大惊小怪地赶紧上前来接过他手中的活,简直恨不得挥舞着扫帚将他赶走。

而放在同学们眼中,这边是大才子“举重若轻”的表现了——当然,说他骄傲自满,此次必会栽个跟头的言论也不在少数,毕竟人红是非多,谢良钰作为来自平州府的小三元,不用他做什么,这一次考试,便已经有许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也凭空多出许多以他为假想敌的人来。

考试前几天,谢良钰跟着叶审言和一群他的朋友上街去买考试考试用品,一路上没少发现有人远远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不过他并不以为意,现在要做的,是事无巨细地将考试用品准备好才是,要知道,考试时每场三天,可都不能走出号舍的,若是有所疏漏,到时候就麻烦大了。

第88章

写字用的笔墨纸砚,天晚时使用的烛台,还有一些生活用品甚至常用药物……几个大老爷们从街头转到街尾,东西买了一箩筐,可最后围在一起一盘算,似乎总还有想不到的地方。

这……着实不擅长啊。

谢良钰默默跟着他们走了一圈,一直也没多话,只是在最后大伙面面相觑的时候,轻飘飘说了一句,前街上似乎有地方卖全套考具,他方才粗粗看了一眼,准备得似乎还挺全的。

叶审言一拍大腿:“你倒是早说啊山堂——方才咱们不是从那边来的,我怎么没看到?”

谢良钰笑了笑:“我是第一次考试,也不知道到底要准备些什么,看那人卖的那些东西奇形怪状的,还以为是他想多了,可跟列位这么一圈走下来,才发现人家那是准备齐全呢。”

这一伙人都是不缺钱的,眼下虽然已买了一堆东西,可都是些日常用品,平时多出来家里也能用的,既然谢良钰提出来了,他们就都反身朝他说的地方走去。

大家都快被自己并不擅长的购物逼疯了,这时候出现什么能够一站式购齐的地点,是没有人会拒绝的。

谢良钰说的那个地方准备果然十分齐全——当然,那可是他早几天就让宋明划拨出专门的一组伙计开始准备的,这种念头在如今这个时代并非是独创,但谢良钰有信心,他们的货物是最全最好的,而重要的是,有他这个“不经意”的广告牌起作用,就比城中其他打着这样主意的书店要领先太多了。

事实上,他甚至想出了搞“垄断”的法子,因为要考虑到其他小本生意的商家如果卖不出去多少,可能会在今年这个多事之秋赔本的事——谢良钰感觉自己从没这么“善良”过,他竟然都开始为了竞争对手操心了。

总之,宋明前去收购的时候,跟不少小买家都签成了合同,提出了这个年代不多见的“商标制”,他们只从那些人手里收取一点微小的利润,便可以让他们根据自己的进货渠道和购物清单来进行采买。

宋氏商行如今风头正经,小本生意人乐意卖他一个好处,自己也能省下不少事——效果非常显著,今年咸名城内的“考试用品”大礼包都变成了相同的样式,还贴心地划分出了不同财力的考生所能承受的不同规格,大大节省了士子们的时间。

谢良钰他们也就是出来得早又不差钱,几个人没有经验,才会这里逛逛那里买买,在他们赶到售卖点后不久,城里各个出售点的生意便都肉眼可见地热闹了起来。

这次□□过后,不仅宋氏商行的名声又能乘风上一个台阶,就说那些积少成多的利润,也是相当可观的。

到了八月初九的正日子,一大清早,梅娘便把谢良钰叫醒了——她看着比这个要考试的正主还紧张不知道多少,小脸红通通的。

谢良钰隐约知道她这一整夜都没睡好,天还黑着就起身来,准备早上的饭食饮水……还把早就收拾过不知道多少遍的考篮再细细检查一遍,梅娘的动作很轻,尽量不影响相公休息,奈何谢良钰睡得向来浅,虽还迷迷糊糊的,但也总听着那点儿碎碎的小声儿。

倒不嫌烦扰,只觉得像是小猫爪子在勾的,还挺熨帖。

谢良钰睡得很不错,他打个哈欠起了身,在梅娘出去端水的时候像个大爷一样慢吞吞地穿了衣裳:还是那身整洁的生员服,换了新的粉底皂靴,腰间系着代表他小三元身份的腰带……

小三元的身份到了如今,其实已经根本算不得什么,不值得夸耀,当下最要紧的,还是正要进行的考试,若是能过,便算彻底鱼跃龙门改换门楣,若是不过……

呸,这么想怪不吉利,还是不想了。

谢良钰甩甩头,就着梅娘拿来的清水净了手面,缓步去了前厅。

这次一同参加考试的同乡学子们已经都聚集在那里了。

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这帮人大多是第一次参加乡试……更不要说这种考试,便是再多参加几遍(没有任何人想拥有这种经验),也绝对不会对消解紧张有多大的帮助,人人都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坐在桌子前头,连吃饭的动作都显得异常无神。

谢良钰失笑:“看来昨儿晚上,都过得不好啊。”

叶审言没精打采地抬头看他一眼,生无可恋地剥开一颗鸡蛋:“快别提了,一晚上就没认真睡着过……就算入了梦也净是考试答卷什么的,哈……欠——”

谢良钰笑着摇摇头,接过他手里剥得七零八落的鸡蛋三下五除二地去了壳塞进这个小师兄嘴里。

“你怎么什么事儿都没有啊?”叶审言羡慕地看着他,“一看就是睡好了的。”

“是啊是啊,”桌子上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山堂兄这精气神,像是完全没把考试放在心上呢。”

一窝蜂的赞美,谢良钰听听便罢,谦虚了两句,并没放在心上。

对表现得游刃有余的人表现出强烈的羡慕,也算是一种解压的方式……至少这群人里没有心态失衡的人出言冷嘲热讽,反正他心态好,就帮他们也平衡一下,权当积德行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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