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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件大工程,一天根本弄不完,谢良钰连忙进去与老师打了招呼,便出来帮着叶审言一起晒。

“山堂,这本你可背过?”

叶审言忽然抄起一卷来,朝谢良钰这边大喊,谢良钰看过去,发现是半本看得出原本装订精良的残卷。

他拿过来看看,是某位前朝大文豪的文集,根据自己脑海中的检索系统搜搜,竟然还真有。

于是谢良钰笑道:“背过的,正好今日有空,便帮老师补全吧。”

叶审言啧啧称奇:“你这脑袋里,是藏了一座藏书阁吧?读过就算了,居然还真能每本都背得一字不差?”

谢良钰谦虚道:“一字不差倒不一定,只是这些书反正已经失传了,便随我口中所说,便是有所错谬,你们也发现不了嘛。”

叶审言哈哈大笑:“得了吧,除非你不但记忆超神,连仿写风格方面都是个奇才——不,这哪是奇才能干出来的事,要想将那些前代大家的文风吃透,但是一家便不知要费多少功夫,你若真能随意仿写哪个像哪个,让连我祖父那般的都看不出破绽来,岂不是说明,你比他们都要厉害了,这恐怕连玉皇大帝都做不到吧!”

谢良钰笑着摇摇头,给了他后背一巴掌:“慎言。”

“啧,子不语怪力乱神。”叶审言摇头晃脑,将手中另外的几本残卷也都一股脑塞进谢良钰怀里,又跑去监督其他下人,不要因为错误的手法将他祖父的宝贝书弄坏了。

谢良钰也找了处阴凉地,摊开雪白的宣纸,开始照着脑海中的那些书卷,将那些残缺的词句一点点誊写上去。

这只是做一个留档,并非要卖,因此他并未专意用正式的馆阁,反倒凭着自己的兴致,写下一笔瘦金,有时微风乍起,粉嫩的花瓣儿随风飘落纸上,看着漂亮极了。

书法是能让人心静的东西,谢良钰一边写,一边慢慢地开始思索最近经历的那些事,还有……不久后就要到来的八月秋闱。

这一场是乡试,他要和叶审言一同上省城考试,而在那之前……也不知老师的意思,那平洲府学,他们去是不去?

按着谢良钰的意思,他自是不想去的——府学便是有再怎么饱学的教授,又哪能比叶老的亲自教导更适合他们?况且平州府那里他们好不容易出来的,尤其是家眷,更不可能再带回去,那府学一上便是一年半载的,要和梅娘与虎子分开那么久,他可不愿意。

应当是不用去的吧……叶审言比他先考一年,不照样也没去上课嘛,叶老在本地官员之中似乎颇有脸面,约莫他只要说一声,这种走形式的“上学”,便可以免了的。

谢良钰心思转来转去,却打定主意不要主动说出来,反倒是一张张认认真真地抄着书,颇有份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架势。

他小算盘打得不错,叶老也没有让他失望,当天晚上,师徒三人连带谢家另外两位一同用了饭,在饭桌上,叶老便直接提起了这件事。

老人家的意思,同样是让他们两个便不要跑那一趟了。

他说的要比谢良钰想的更多些:他师从了叶老,这名声也早已打出去了,普天之下,老师的门生便都自动变作了他的师兄弟,而他又一直与叶审言再一处学习,关系也好,那么自然而然的,缠绕在叶审言身上的关系网,也就都牵连到了他的身上。

连自己去应酬交际都免了,果然抱到大佬的大腿,人生就是这么爽。

不过,要想在明年秋闱上有个好成绩,谢良钰这个没正式入学多久的半吊子,这一年多的时间可有得熬了,乡试毕竟不同于院试,天下英才聚集,审定选拔也更加严格,不是能够轻松混过的考试。

当然,以他院试小三元的成绩,倒也早就脱离了“混过”的这一层次。

不过,虽然不用去府学了,但该走的形式,还是要走的,第二天清早,谢良钰便又换上了生员儒袍,并且,作为院试第一,他的袍子与普通生员又有不同——质料是绸子,连腰间的玉佩也要更高级精细,好在这些都是府学里送过来的,不用自己掏腰包购买。

至于小三元按例要在头冠旁簪的那一只花……

谢良钰抵死不从,到底是没让不怀好意的娘子与弟弟两个人成功。

第84章

梅娘有几天都没给谢良钰好脸色——她还在为兄长执意回去安平生气,当时谢良钰非但不帮着她说话,言辞间反倒还颇有对她的规劝之意,梅娘心里是能理解这些男人们的想法的,可要她欣然接受,却有些不大容易。

这事闹的……原本这次中了秀才,谢良钰还有些其他想法,要讨他娘子欢心,可现在每日眼见着小姑娘都没个笑模样……他在这种感情问题上一向苦手,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日,做完当日窗课之后,叶审言拉了几个省城亲近的秀才上祥云楼里吃酒,将谢良钰也拉着去了——这小子,说他不善筹谋,可交际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哪怕不顶着叶家长子嫡孙,或叶老弟子的名头,也总能在每一个新地方迅速建立起自己的小圈子来。

识人的本领还颇强,谢良钰跟他蹭过几次人情,发现那些“好朋友”大多都是志趣高雅的有才之士,他一开始还想着帮这个小师兄看看其中有没有心术不正之人,到后来却发现,也许真是人以类聚,对方筛选朋友的本事,可比自己想像的强多了。

谢良钰自忖是个有家室的人,平时很少跟他们出来闲逛,只是这些天梅娘也不理他,他有心想要先伏低讨好,可人姑娘连正眼的机会都不给,他一个大男人也是有点小脾气的,还多少有些自恃清高,总不能太不要脸吧?

因此谢良钰便想着缓缓,或者出去问问其他有妻儿的文友们,看他们平时是怎么讨媳妇欢心的。

“山堂兄,难得看见你在这里喝闷酒啊。”

这些个省城的文人大多是家境殷实之辈,其中也不乏权贵膏粱子弟,平时相交聚集自然是不缺钱的,这天来的祥云楼,虽然不是咸名城中最豪华的酒楼,但装修颇为雅致,很受文人墨客的青睐——当然,价值也相当不菲就是了。

谢良钰一个人坐在窗边,拿了壶清淡的菊花酒,眯着眼睛自斟自饮,也不怎么参与大家今天的论题——在这种场合,他通常来说是个面面俱到的人,因此今天这情形,实在很不常见。

没办法,谁还没个苦闷的时候了。

听了那个国字脸的秀才的问话,谢良钰这才苦笑了一下,将目光从窗外的熙熙攘攘收了回来。

“心中确实有些烦闷。”

这可稀奇了,本来就不时注意着他们对话的其他人顿时也感兴趣地将目光移了过来,其中一个青衫文人笑着说:“不会吧,这里谁不知道谢兄文采卓然,学业一帆风顺,更有家中娇妻美眷相伴,日子过得神仙一样,还会有烦闷的时候?”

谢良钰忍不住笑了笑:“兄台说笑,人生在这世上,七情六苦的,谁还能没点烦闷呢。”

大家也都笑了起来,看他的样子,约莫心事也不严重:谢公子这人,长得俊俏,行事也潇洒,更不用说问渠先生都赞过的文采风流,偏偏他为人还周到,很难让大家生出嫉妒之心……刚才那秀才可不完全是说笑,在大伙的心里,这就是一妥妥的人生赢家啊。

他能有什么好烦心的?

谢良钰放下酒杯,斟酌了一下说辞。

“我有一个朋友……”

大伙同时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谢兄,不是吧,以你的思维敏捷,都想不到一个再好些的借口了吗?”

“哟,这么遮遮掩掩的,是感情上的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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