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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良钰长得十分排场,气质也好,特别适合这种文人雅士常用的烟青色,更显得修长,也并不会像很多身材清瘦的人那样穿成一根直挺挺的竹竿子。领口那圈儿雪白的软毛尤其衬他,仿佛眉眼的柔和全给落在心上。

梅娘笑得眯了眼,心里别提有多满足了。

“哎,这里好像还是有些松垮。”欣赏了一会儿,梅娘又发现了不太满意的地方,上前去抬起谢良钰的一条胳膊,观察袖子与衣服主体连接的地方,苦恼地皱起了眉毛:“之前量的时候还是正好的,你说你——这几个月明明好生将养着,怎么又瘦了。”

谢良钰背后一凉,预感到她又要数落自己不好好吃饭的事,连忙道:“哪里有,你看肩线是不是就稍有点紧?我这是身体更健康了,连力气都变大了呢。”

梅娘的手下移,握了握他的腰,不甚满意地撇了撇嘴。

相公怎么就不能像虎子一样呢?她嫁过来三个月,给小叔子喂得胖了一整圈,自己的相公却反而脸颊都快凹下去了——他这样每天劳心,还不好好吃饭,想让他多吃点跟要了命似的,身体能好才怪!

哼!

谢良钰赶紧一把将人抱进怀里——堂堂一个曾经杀伐果决的大佬,现在对于运用“美人计”转移视线的事情简直驾轻就熟,并丝毫不以此为耻。梅娘单纯得很,轻轻一撩她就满脸通红的,什么事都能给忘了。

“这样挺好,冬天里头穿得厚,绷太紧也不舒服……晚上吃什么?”

梅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却也果然脸红了,算是默认了话题被转移,没再继续纠结相公的身材问题。

最近他身体似乎也确实有变好一点……那就先原谅他吧!

过年的气氛是从腊月开始就一点点开始变浓的,但过了小年,到了腊月二十四,才算是进入正式的准备阶段——而不管平时有多忙,最晚到这时候,也不能再把新年的准备工作往后拖了。

年前腊月的各种活动一个接着一个,街面上的小孩子一边玩的时候都在唱:“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赶大集;二十八,洗邋遢,二十九来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

这是说从腊月二十四的时候,就要把住家彻底地清扫一边——和平时简单的洒扫不同,这一次讲究要把所有平时不常见的角落、阴暗处的脏垢全部洗净,便算是扫除新一年的噩运,欢欢喜喜迎新年。至于吃豆腐,则是因为豆腐的“腐”字同福,和门上贴倒福是一个道理,白嫩嫩热腾腾的豆腐吃下肚,便算是迎福了。

待到腊月二十六,不管是再穷的人家,都一定做点儿红烧肉来吃,祈念来年红红火火,富裕吉祥。

这种红烧肉是别的肉类代替不了的,而且家里做这么一道大菜,自然很少再有人来买卤味——因此,谢家卤味馆早早就关了门,彻底歇业了。

原本是应该等到二十八下午才关门的,不过谢良钰觉着他们也不缺赚这两天钱,还不如早早地关门休息,养精蓄锐等着过年。

大早上起来,一家人就上街割了肉——他们这条胡同前口儿的地方就住着一家屠户,前天晚上梅娘便和人家说好的,早上要来拿肉。她和街坊邻里的关系都处的不错,邻居们知道这户住着新搬来的谢书生和他家小娘子,小夫妻都长得俊美精神得很,看着便让人心生欢喜。

屠户和他家接触尤其多,毕竟家里开着个小食馆,时常要买肉,大家住在一条街上,互相之间知根知底的,总比上外头去买方便又放心。

一家人去的时候,屠户早杀好了好几口大肥猪,甚至给他们预留出了最上好的五花肉,一大块一大块的肉块肥瘦相间,看着便相当新鲜,喜庆得很。

梅娘谢过人家,说了几句吉祥话,还送了一副谢良钰亲手写的对联——前一天谢良钰写了一晚上,他字写得好,在本县文人间有几分名气,原本给老师准备的,另外只想给亲近的朋友送几幅,可给梅娘看见了,非要他又写了好几摞出来。

开始谢良钰还当这小财迷要拿去卖。

“卖什么呀,”梅娘喜滋滋地捧着红纸,尽管她不太懂,可也觉得相公的字写得特别好看,“咱们搬来这儿几个月,邻里可都没少帮忙,这红纸都不值些钱,也用不了你多少墨,给大家当个心意多好啊!”

谢良钰一时哑然无言,没去提醒她,以自己的笔法,日后若再得高中,这几张红纸可老值钱了。

他摇摇头——说实话,那些街坊邻居在他谢良钰心里,也就是一张张看起来看起来会稍微有些面熟的陌生面孔,他再清楚不过自己在此住不了多久,而日后入仕,这里的人也不可能给他帮上任何忙。

作为一个利益至上的利己主义者,对于对自己没用的人,谢良钰是向来懒得花心思的。

不过他愿意给梅娘花心思,只要梅娘高兴,他倒不拘需做些什么。

屠户家收到对联,显然非常高兴,谢良钰那笔字写得雅俗共赏,愣谁都能看出好看来,况且还是相熟的人的一片心意,挂在门上,那意义也不一样。

接下来几天自然又是连轴转,一翻忙乱不提,到了二十九晚上,一家子却不能睡觉,还得连夜赶回村里去。

——这是谢良钰和梅娘卖掉家里的地,搬到城里来的第一个新年,照理是应该回村同宗族一起过年的,可新房的第一个年也要讲究有人气,因此他们便要费力些,需二十九这晚大祭时半夜赶路回去,待请完神祭完祖,跪在祖宗和先父母坟前交代一下境况,再匆匆赶回来,在新家守岁,放几发炮仗,以示正式自立门户。

他们二人都是父母双亡,唯一算是有关系的,便是梅娘的继母吴氏,不过谢良钰想着吴氏该更不想见到他们——上次马老三那事,十有□□有吴氏那秀才爹在后头使坏出主意,黄县丞顺藤摸瓜地查下去,那事就足够他家喝一壶,约莫还得伤筋动骨。

况且现在村里那些普通人不知道,可那吴老秀才也是镇上的读书人,不可能没有听过自己的名头,他若脑筋还清醒,便不可能再敢和自己对着干。

这家人翻不起什么大浪,最多像是烦人的苍蝇,谢良钰不大在意他们,只想着万一什么时候他们再蹦跶出来,找个借口处理了便是——现在他们两家几乎撕破了脸皮,且梅娘都已经出了嫁,这亲戚认不认的,也没太大打紧。

祭祖的时候托人捎个口信过去,也就是了。

他当然不可能简单放过吴氏,只是一想起那女人,他难免就又想起了又想起了郑深。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冒名顶替了这位大佬的心上人,嫁给他的那个女子,甚至包括她的娘家……下场可不怎么好啊。

这一次梅娘有他护着,倒不需劳动姓郑的那个外人报仇,但借这个机会,能教训那家人一番,再趁机探探姓郑的底,一石二鸟,倒也不是坏事。

第47章

安平本地的习俗,大年二十九迎神祭祖,算是一年中最重大的祭祀仪式。这年代庄户人家都靠天吃饭,一靠祖宗庇佑,二靠神佛眷顾,因此对于这样的祭典,向来没人敢马虎的。

谢良钰本不大信这个,但他现在穿也穿了,梦了那么多年的人也见了——这几个月来的一切若不是他在前世病床上发出来的一场大梦,那便算实实在在出现了神迹,至少以他所见的科学,全然无法解释。

况且……不敬祖宗神明,这帽子要扣在头上,别说直上青云,他怕是连考场都进不了了。

——考试之前,可都还要官方祭神呢。

所以尽管冬夜风冷,一家三口还是大半夜地租了辆驴车,大包小包地赶回谢家村去。

祭祀这种事,其隆重程度也是跟主持典礼的人家财力成正比的,而像谢家这样的庄户人家,虽然大家都没什么钱,但举全族之力,倒也能把祭典办得比较体面。

因此比普通人家的“三牲福礼”强些,谢家宗族选的是“五牲福礼”,用肥猪一口,鸡鸭各一只,活鱼一条,再加上一筐鸡蛋。这些东西都要用心做熟,待五更天时便摆在祭台上,插好筷子,点起香烛,请各路神佛前来享用。

按照礼节,是先祭神再祭祖,大伙从前一天傍晚就开始忙活起来,女人们将家家户户的碗筷瓢盆等器什都凑到一起,杀鸡宰鱼,准备祭品;男人们则负责准备祭台、整理桌椅,唯一能有时间休息着跑来跑去的,就是小孩子们了。

虎子一会村就蹿得没了影儿,他和原身那个哥哥不一样,在小伙伴们中间人缘向来是好的,又很能打,颇有点孩子王的架势。

只是以前有原身在,许多村民都叮嘱自家孩子不要与他们家来往,现在见谢良钰很有改邪归正的迹象,甚至连着几个月没作妖,大伙便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提防着了。

俗话说远香近臭,从前大家对这败家子退避三舍,可到底是相处了这么些年,看着他长大的,当初跟谢家夫妇两个也都处得不错,现在谢良钰卖了地,带着一家人搬走,长时间看不见他,倒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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