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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还是太年轻,”坐在谢良钰身边那个留着精心修剪过胡子的大叔拍拍他的肩膀,“单纯了不是?一个庶子,年岁又不长,哪里就能算是‘最得宠爱’?静渊兄人不错,可我们认识他这些年,所交不深,也知道他在家里过得不容易。”

大家脸上有了些唏嘘的表情,谢良钰心中一动,却并不感觉到意外。

历来庶子能够得宠的,要么是沾了母亲的光,要么是实在可堪雕琢,这样看来,那郑深的母亲在郑家后院应该不久便失了宠。问题是……郑深之后既能在大齐帝国权力中心走到那一步,能力应是毋庸置疑的,怎么会不得教谕大人青眼呢?

“那时候我们还为他不平——他那种状况,找个有能力的岳家是正经,谁知道大人就要舍他出去娶个乡下姑娘……”

“可静渊兄轴啊,总说什么君子之约,也不知道反抗……这就罢了,也不知道他们私底下什么时候见了面,他竟然还一副坠入爱河的模样,没几日便非君不娶了!”

谢良钰一惊:“他们见过面?”

“具体的我们也不知晓,”胡子大叔摇了摇头,“静渊实是个痴情种子,只是这命也未免太不顺——前日郑大人家里闹出的丑闻,都说要嫁给他那姑娘给姐姐替了,最后嫁过来那位,根本不是原先说好的人呢!”

他说到后来,语气已是有些兴奋,就像是一群凑在一起唠东长西短的大妈,要爆出来什么值得慨叹的猛料似的,周围人也没负他所望,纷纷发出一副细碎的躁动,偏又要努力抑制自己的表情,好显得更符合身份的淡然。

谢良钰感觉有些不适,稍微挪动得离他们远了些。

事情还真是还愈发让人捉摸不透,不过,这位教谕大人的威信,看来着实不怎么样啊。

大家都对他家的丑事如此津津乐道,甚至似乎与不受宠的庶子相处更好——这要么就是郑教谕本人为人有缺,树敌太广,要么……

问题就出在那郑深身上。

谢良钰虽然对这个潜在“情敌”戒备甚深,但绝不怀疑他的能力——尤其是在玩弄权术人心这一块,粗略浏览构成这个世界的那部小说的时候,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位大反派了。

倒不是因为他身上那种吸引小女生的痴情和悲□□彩,而是因为在行为处事上,他几乎和自己的过去是同一种人。

——生性凉薄,精于谋算,为了得到想要的结果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其他人在他眼里,恐怕还比不上排兵布好阵的一盘棋。

不过,这种人很多都偏执得跟神经病似的,要说他真是深深爱上了一个没怎么相处过的姑娘,又为她的死疯狂复仇……谢良钰也不是不相信。

就他自己来说,不也早在梦中就爱上了从未见过面的梅娘吗?

可是,看书里的的情节——梅娘出事之前无人在意也就罢了,若是从那时起,郑深就已经心悦于她,却出于各种原因没能保护好她,让她度过那样悲惨的一生……单从这个角度看,就足以让谢良钰把那个姓郑的家伙鄙视到死。

不管是没能察觉,还是一时隐忍后有所图,这种当下不懂得珍惜,过后又追悔莫及假惺惺一副深情模样的人,都绝对不值得同情!

这恐怕也是自己与他最大的区别了。

想通这一点,谢良钰心里也舒畅许多——尽管他倒宁愿原本能有一个人站出来保护他的梅娘,不论那人是谁,只要想到梅娘原本可能的命运有多凄凉,他就心如刀割。

还好,现在有他在,那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不说今生今世遇到的那些人那些事对自己的改变,从根本上来说,他们虽然很像,却也绝对是不同的。

同桌的人已经开始议论到了“一往情深”的郑公子在发现心上人被人顶替之后,似乎是想把这件事闹出来,可教谕家里怎么能与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扯上关系?此事自然是被郑教谕压了下来,小少爷还为此挨了打——难怪刚才看着他行动不便。

哼,谢良钰非常没有风度地想道:怎么不打得重一点,打瘸了他才好哼!

“唉,教谕大人如此行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可怜静渊兄一往情深,如今也只得有情人相隔天涯了。”

呸,谢良钰差点掰断手里的筷子:谁跟他有情人,我们梅娘都不认识他!能不能要点脸!

他实在按捺不住,装作好奇的样子问道:“既然这事情已经被郑大人压下来了,各位兄台又是怎么知道的?”

“嗐,”另一个相貌平平的书生哂笑道,“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此事又……现在也就是他郑大人还咬死了牙关不承认,可早沦为大伙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这些人其实并不怎么害怕郑教谕——教谕这官职,对老百姓来说虽然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真论实权,那不知道比县令差到哪儿去。

秀才们名义上是官学的学生,可日常去上课的时候也不多,临近大考的时候,更多是自己在家中用功,而若一日侥幸高中,那便也是举人,从出身上来说已经能够与同样不过举人出身的郑教谕平起平坐了。

谢良钰冷冷一笑:他现在越来越确定,所谓一往深情,不论后来如何,在最开始,哪怕真的有些许好感,更多的,也不过是个谋算颇深的幌子。

那郑深不简单,又素来擅长隐忍用计,若不是有他在,作为一县教谕,郑大人的名声无论如何也沦落不到如今这个地步。

可笑的是,这里几乎所有人还都觉得他是皎皎君子,温文尔雅,就像在书里描述的那样——尽管身在太子阵营,可一开始不明真相的的胡主角们,还多对他甚是敬佩,甚至将他引为知交好友呢。

谢良钰不忿地吃下一块黄瓜,像是在咬姓郑的一块肉。

桌上的话题慢慢转移了开去,谢良钰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也懒得再管其他人在说什么,他刚刚得知郑深居然跟他们还有如此联系的激荡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他随意吃了两口菜,发现自己的口味已经被梅娘养叼了,吃惯了那些饱含爱意的家常小菜,再吃这种宴席,再精致也没了胃口。

谢良钰无奈地笑了笑:梅娘说得没错,他这人说是爱吃会吃,可实在是没什么口福的。

旁边那个胡子书生似乎总是对谢良钰格外关注,见状又笑问道:“谢兄这是怎么了,看你没什么胃口,难道是此处饭菜不合口味?”

“那倒……”谢良钰条件反射地就要用一些漂亮话敷衍过去,反正他正在持续不断的小病当中,不愁没有借口,可话到嘴边,想要秀恩爱的强烈渴望又催使他把那些场面话吞了回去。

年轻俊秀的书生不好意思地笑笑:“内子手艺不错,吃惯了她烧的饭菜,近日身子又不大爽利——出来以后,便有些不习惯了。”

这话又吸引了好几人的注意:“怎么,夫人的手艺竟比这鸿宾楼的大厨还好吗?”

“谢兄有口福啊,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谢兄,可不是在说大话吧,哈哈哈哈哈……”

成功炫了一回的小谢相公得意洋洋,又满血复活起来,以茶代酒与大家喝了几回,又重新参与到了话题中去。

——要是讨论起他家梅娘,那他这兴趣可就来了。

梅……

等等!

谢良钰忽然想起什么,倏然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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