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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灵魂之事太过玄妙复杂,谢良钰自己都说不清,洛梅娘就更察觉不到相公身上微妙的变化,她只顾着心疼,以及数落这人过于孩子气的错误。

“明天得上药房去抓点药才是。”梅娘抬起手,轻柔地给谢良钰按着太阳穴,“难受的话,就先别看书了——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谢良钰放松地靠在床头,因为隐隐作痛而忍不住锁起的眉心逐渐舒展开来:“好多了……这不是年后要下场,怕给我家娘子丢人嘛。”

梅娘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

“梅娘,”谢良钰忽然捉住她的一只手,两手合起,将之握在掌心,深情地看进妻子的眼睛里,“我跟你说过的话,可都作数——明年,我就要让你当上秀才娘子,还有今后,为夫还要上京,去给你挣个诰命!”

“你、你……说什……”

小姑娘禁不住脸上一阵发热,脑子里乱哄哄的,几乎没有听清楚相公在说什么,可那不似往常清越的声音却小锥子似的往她脑海里钻,让她一时既感到戏文般的荒诞,一时却又心潮澎湃,止不住地想要去相信。

他们如今身居陋室,相依为命,日子虽过得比从前宽松些,可也是日日劳作,辛苦赚来的银子;她见过最大的官便是本县县令,还只是惊鸿一瞥,甚至不敢与那大人物搭话。

梅娘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总觉得这桩婚事约莫已经把自己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尽了——因此也从不去想太多,她以前所想的,至多不过是相公能考上秀才,寻个学馆教书,而自己经营着家里的小菜馆,把虎子好好带大,再生几个孩子,相濡以沫、相守到老。

能有这样平凡但美满的日子,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什么上京,什么诰命,那些东西如此遥远,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传说,她连想都没有想过。

可她的相公如此说,她便止不住地想要信他。

第42章

谢良钰的直觉向来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他想着自己这次感冒约莫要糟,第二天果然就发起了低烧,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骨头软得坐不起来。

不过这反倒更印证了他的想法——这些日子以来,他早把这副身体调到不比普通人差的程度了,怎么可能因为那点凉风就病成这样?恐怕真是在了断原主跟这身体的最后一点联系……

也好,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完完全全地与这个世界融合,安心地留下来,这可比区区考试重要多了。

但这其中的原因不足为外人道,表面上看,就是这莫名其妙的并来势汹汹,可把梅娘给急坏了。她一大早就跑到药铺去,抓了一大堆药不算,为求保险,甚至还把大夫请回了家里诊治。

对于他们这样的普通百姓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大夫出诊的费用和药费加起来,都够过一个年的了。

不过谢良钰劝她别急的话在这时候一点儿都不好使,事关他的身体健康,小姑娘强势得像是换了一个人,兴师动众的不说,甚至还把他的书都藏了起来,不许他在耗心劳神。

“我真没那么严重。”本质只是头脑有点发昏的谢良钰靠在床头的软垫上,吃过药以后,他手脚都已经恢复了力气,如今正在裹着被子发汗——梅娘拿大棉被把他裹得像个粽子一样,就差在床边也生起个火盆了。

“你就好好休息吧,那书什么时候能看完啊。”梅娘叹了口气,拿巾子沾了些水,心疼地擦掉丈夫额角渗出的一点汗渍,“早说让你注意身体你不听,现在好,病倒了吧?”

谢良钰啼笑皆非。

他从前最讨厌人说“早就告诉过你了”这一类的话,觉得这种人都是满心风凉话的事后诸葛,还一点没眼色,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往人痛处上戳。可梅娘打破他的固有观念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他简直怀疑这小娘子生就是被派来治自己的龟毛的。

谢良钰裹紧了他的被子:“好好好,都听你的,我就是想让你别太紧张,你瞧,大夫都说我没什么事呢——而且你忘啦?我自己也懂医术,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嘛。”

梅娘将信将疑:“可人家也说医者不自医呢……唉,可惜晏老也随军出去了,不然该请他老人家来帮你看看,都说他可是这安平医术最高的大夫了。”

嚯,谢良钰想:长进不小,医者不自医都说出来了。

而且晏老恐怕不只是“安平县”医术最高的大夫呢,他虽然对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不是很了解,可是看军营那些长官对老先生的尊敬程度,还有他与自己那位老师的私交,便也能把对方的地位猜个□□不离十。

——这都三个月了,若还没把作为老师的叶老先生的身份和周边人际状况摸清楚,谢良钰也就可以洗洗脸回村种地去了。

但这且先放下,见小妻子还是满脸担心焦急的样子,谢良钰也只好打消了用脑中的书库偷偷学习的想法,打起精神来,跟她说些逸闻趣事和俏皮话解闷。

今天梅娘为了照顾他都没去开店——对于最近正很得开店赚钱乐趣的小姑娘来说,这可实在不容易。

梅娘愁眉苦脸的没多久,很快就被相公逗得乐不可支起来,倒也不是谢良钰说的话有多好笑,只是对这没救的小姑娘来说,只要跟她相公待在一起说说话,就足够她笑得像朵花儿一样了。

这样清闲的日子过了几天,转眼便到腊八了。

对于农耕是第一生产力,大部分人都靠天吃饭的古代来说,祭祀无疑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而过年之前的“腊祭”,是一年四祭中最为最为重要的一个。

谢良钰约摸着这也是因为一年到了腊月,地里的活儿基本上就都做完了,天气又冷,大伙都待在家里等着过年,闲着没事干,自然也就有许多余裕来琢磨着庆典之类的事。

可惜他家情况不太一样,就像他那天所说的,对于以做工为主要生活来源的县里人来说,过年前的各种吃食准备时间太麻烦也太耗时间的事,再加上辛苦劳作了一年,大家兜里有了些余钱,许多人都想慰劳慰劳自己,花钱也变得比以往大方了许多。

平时上工和年前打扫卫生就已经够累的了,多花两个钱吃点好的,不过分吧?

因此谢家卤味馆的生意一下子变得比往常更火爆了许多,他们店面不大,但平时就很有些名气,因此卖价要比市面上普通的卤味稍稍高一些。县里人毕竟有钱,就算是提高了门槛,每日里还是供不应求——尤其是最近,连许多平时不大舍得在这上面花费的人家也热情了起来,毕竟卤味再贵能贵到哪儿去,只多花一点钱,就能得到平时得不到又向往已久的享受,这简直太划算了!

谢良钰趁机让梅娘推出了不少宣传和促销活动——不管再受欢迎的商品,都永远不能缺少营销和包装,若是策划得好,那甚至是数以十倍甚至几十倍记的利润。

年前这一波若是做得顺利,之后也许便有余力帮梅娘雇个人了:如今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忙,以后还可能会越做越大,每天看着小妻子忙得脚不沾地的,他也心疼得很。

这段时间谢良钰本人可是彻底清闲了下来,他这病来得正是时候,不算很严重,但总是缠|绵不去,以至于总觉得是他太用功把自己累成这样的梅娘对相公每日读书的时间严格把控起来,简直是严防死守,不许他再“糟蹋自己的身体”。

有那么一瞬间,谢良钰甚至感觉自己像是前世那些在家长紧迫盯防下,偷偷躲在被子里用手机或者手电筒看小说的高中生。

——只不过他家的情况是反过来,作为“家长”的梅娘恨不得他开小差看闲书,非但不逼着他去学习,反倒防的正是这个嘞。

真是,这样下去,谢良钰感觉自己都要被太过温柔的娘子惯坏了。

腊八这一天,最重要的,当然是要喝腊八粥。

这传统是有讲究的,传说上古五帝之一颛顼氏的三个儿子死后化为恶鬼来专门吓小孩子,偏偏这些恶鬼就怕被红豆打,于是就有了“赤豆打鬼”,后来腊八这天人们会用红豆煮粥。

谢家正好有个小孩子……虽然虎子不怕鬼,约莫见着了还会跃跃欲试地冲上去过两招,但梅娘对此很是重视,从前一天晚上就准备上了,在家里支起一口大大的锅,早一天泡好大米、小米、玉米、薏米、红枣、莲子、花生、桂圆和红豆、绿豆、芸豆等等豆子,还准备了栗子剥好,只等着第二天早上开始煮粥。

一大早,谢家的人就都早早地起了床,虎子盼了一晚上,胡乱擦了把脸就欢呼雀跃地去烧火,梅娘只笑看着他,开始处理那些泡好的食材。

红豆和花生米,小红枣是要在凉锅的时候就下的,和水一起大火煮到半熟,再将大米小米和豆类板栗等等放进锅里一起煮,这一次火开之后,便将火调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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