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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想到,这时候居然是谢良钰站了出来。

梅娘又担心相公“心慈手软”,暗暗拽了一下他的袖子,谢良钰微微冲她摇头,对黄县丞拱手道:“大人,这人不知与学生有何仇怨,自开始便只拼命攀咬,看样子不会善罢甘休——若大人疑心,不若如他所说,寻个人来问问,看他身后有何人指使,也好还学生的清白。”

“哎,我其实没……”

黄县丞说到一半,对上谢良钰坚定坦荡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论这个疯子说得是真是假,今天他在街上闹这么一通,始终是对这书生的名声造成了影响,如果事情不了了之,难免今后有人拿出来说事,倒不如问个清楚明白,日后若再有人提起,也好有个说道。

不过,听这小相公的口气,这人似乎也并不只犯了疯病。被人指使……他在状纸上着意强调怀疑这混混与白莲教有关联,难道竟是真的?可白莲教的人又为什么会针对他一个与世无争的读书人呢?

唉,这事儿闹的……

“行,来人,上那赌坊寻个管事来。”黄县丞脑袋一转,发现事情似乎并不简单,随手招来个小吏吩咐道。

谢良钰连忙补充:“大人不妨找些与此人相熟的赌客,分开讯问,也好看出他们是否在说谎。”

黄县丞点点头,示意那小吏跟着谢良钰的说法去做,马老三迷惑不解地看了忽然开始帮自己说话的谢良钰一眼,忽然意识到什么,脸唰地白了。

他怎么忘了!上头的人正跟前两天快被赶尽杀绝的前任县令有关,都说前县令勾结逆党妄图谋逆……

艹!被这小子给耍了!

马老三浑身一哆嗦——他原本若认了讹诈的罪,不过是蹲几天班房,可要真的和造反扯上关系……

几个脑袋够砍的啊!

“大人!大人!”想到这,马老三自己把自己吓得抖如筛糠,甚至涕泗横流起来,“大、大人饶命,小人认罪了,认罪了!小人不该胡乱指认这位相公,您饶过小人吧!不不不——您把小人关进大牢里去吧,无需问讯了!”

黄县丞:“……来人,给我打!”

你当县衙是你家开的?

黄县丞这两日心气正不顺畅——原先的县令爷与他不对付,那蛀虫每日只知饮酒作乐、压榨百姓,于政务却是两眼一抹黑,半点不想管,最后倒弄得他这个县丞日日在衙门伏案苦干……若不是他出身此地,为了父老乡亲别太受罪,谁想每天受他那鸟气!

可偏偏大齐国内,如今一个北边宣大一带,一个江浙闽沿海一带,因为北边连年边战,沿海又倭寇横行,当官不好说得掉脑袋,是最没人愿意来的,黄县丞眼睁睁看着那狗官考评期满,却硬还赖在位子上三年又三年,气得都有上京告御状的心思了。

好在苍天有眼,那狗东西跟白莲妖教有染,顷刻之间被拉下马,整个衙门连同附近州府的势力都被连根拔起,好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但这事儿好归好,却也不是没有麻烦——整个县衙都几乎空了,一时不可能把人员补齐,那些撂下来的挑子,可叫谁去干?

……自然是又得倒霉的黄县丞能者多劳了。

黄县丞这几日熬得眼窝发青,天天做梦都盼着新任县太爷带着他的班底赶紧上任,正是焦躁的时候,此时碰上马老三这么个出头的椽子,还跟前任县令有点儿关系,火气顿时都朝他撒过去,说话语气都恶了三分。

而且此刻,对方这不同寻常的反应让他敏锐地察觉到,这种关系,怕还不简单。

如果真是白莲余孽……前任的势力都被清缴成了那样,余党在城里竟还如此气焰嚣张,其中定还有朝廷没觉察到的眼线网络,要是真能揪出一条大鱼来,那自己可就立了功了!

想到这,黄县丞甚至有些口干舌燥,他看了仍一派从容的谢良钰一眼,眼中不由浮现出些许赞赏来。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书生早先便想到这点……自己是在县衙这鱼龙混杂的地方磋磨了十几年的老人了,而此人前来拜见拿的都是其他生员的帖子,还没考上秀才,论理该不通政事,若他真在此时便能如此顺藤摸瓜的敏锐和心计,那……

其前途不可限量。

马老三被带下去打了板子,鬼哭狼嚎的声音回荡在堂前,梅娘这时候终于感到些害怕,又跟谢良钰贴紧了些,看眼神微微不忍,可更多的却是解气。

哼,这种人干嘛同情他,敢诬赖相公,真是罪有应得!

梅娘一丝一毫都没有因为她和谢良钰并不美好的初遇而怀疑过这个人,她没读过书,不知道君子如风,也不知光风霁月,但在她眼里,自己的相公那么好,就像那天上的月亮一样,温柔明亮、清清白白,能够嫁给他,是自己目前短暂的人生中最美好的事。

而当初那事……要么是意外,或也定是遭人陷害!

她甚至都考虑过,自己会不会成为了旁人要陷害相公的工具,甚至有些愧疚起来。

谢良钰视线下移,对上他的小妻子的目光,忍不住有些心疼,干脆抬手揽住她的肩膀,也不管此地人多眼杂,只想给这可怜的姑娘一个坚实温暖的依靠。

梅娘单纯,所思所想都写在了脸上,他轻易就能瞧出她在想什么,更是怜惜,对那吴氏以及她家人的厌恶,也更加深刻起来。

这些妄图伤害梅娘,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欺负过自己娘子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衙门的效率很高,马老三奄奄一息地被打完板子的时候,几个形容猥琐的赌徒也被带进了后堂。

事情愈发复杂起来,可县令不在,又实在不好升堂,不大的后堂被塞地满满的,幸好这地方来看热闹的百姓们进不来,谢良钰这边除了他和梅娘,也只有那个帮他们呈上名帖的青年,叫叶审言的,此时也感觉到了事情不对头,微微皱起眉头。

“你们,”黄县丞也不废话,在那几个人畏畏缩缩地自报家门之后,直接往谢良钰的方向一指,“可曾见过此人?”

谢良钰转过身去,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诸位,”他轻声道,“可看清楚了。”

那城北赌坊暗无天日,又乌烟瘴气的,大家每天都处于赌红了眼的状态,哪有那么多工夫去观察别人长什么样。况且他现在和原身相比,变化可不是一点半点。

那几个人果然露出犹豫的神色。

马老三一下子急了:“你……你们,都都他妈傻了?”

“好像……是?”

“三、三哥……您这是怎……?”

“我感觉不像啊,这真是那姓谢的小子?”

黄县丞哂笑一声,正待说话,却见后排一个高大的汉子眼睛一亮,忽然嚷嚷起来:“我记得!就是他,上次,就是他在我们赌坊闹事!”

梅娘紧张地抓住了谢良钰的袖子,谢良钰却暗道一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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