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萧方舟送回家，郝天沐将以前说过的话，当着萧方舟的面再说了一遍，把意思表达得很明白，等他腿脚恢复利索了，去朵岭超市上班，至于工作，他可以任选，工资虽然不高，但不会比当公安低，而且朵岭超市在一天，他的工作机会就不会丢失。

至于陈苗，从明天开始就可以去超市上班，孩子呢，这段时间也在超市玩熟了，可以每天带着和其余的孩子一起玩。

这话是当着萧茂轩和他弟媳石月如说的，陈苗当时就兴高采烈，点头道：“我一定好好干，你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保证不偷懒，至于工资，你们给多少都可以，我不争。凡凡呢，我就不带过去了，反正他爸爸每天在家，就让他和爸爸待在一起，让他爸爸给他讲故事。郝书记，你们家小人书多，借给我家凡凡看，他就不出去瞎跑了。”

告别的时候，萧方舟在苦海里泡过的脸上挤出一点笑，那里确实充满感激，但深恐恩情无法回报。

萧方舟毕竟是在外面见过世面的人，知道大家都不容易，而且朵岭超市里的人员早就饱和了，让他们夫妻都进去，完全是郝书记的好意。可是和人家非亲非故的，自己又没有利用价值，何必去求着人家呢？人家不欠你的。

郝书记父女俩走后，萧方舟请大伯坐下，把自己未来的打算说了，等休息好了，服从从组织安排，安排在哪儿，他就在哪儿上班，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再去打扰郝书记一家，不然就太不明事理了。人家超市里明明不缺人。

见陈苗脸色不好，他笑得很勉强，道：“你想去就去吧，多做事，少要报酬，不然朵岭人以为我们一家人都不懂事。”

陈苗笑了，连连点头。

石月如是外来人，浑身上下散发一种冷美人的气质，仿佛和这个郊外农村格格不入，有种故意和世界拉开距离的清高感。平日很少说话，此刻也站在一边想心事。

萧茂轩生怕萧方舟闹出什么幺蛾子，农村家庭，各家都没本事管好各家呢，就更没多大能力去管别人了，哪怕是自己的侄儿，丢了一条半腿，也是没有矫情的资格的，见他表明了想法，听组织安排。

他那颗沉甸甸的心，也终于放松下来，总算没自己什么事了，当然就是有事，他也没能力帮忙。虽然弟弟主动顶替他们兄弟坐了牢，把苦一个人受了，孩子出事了，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对正在监狱里受苦的萧尚轩，做大哥的是有深深的歉意的，虽然弟弟替他们扛了罪，希望兄弟们帮帮自己老婆孩子，但事实上，四兄弟自己家里的事都忙不过来呢，帮他们只是萧尚轩太过幼稚和江湖的想法。

弟弟在监狱里表现得不错，一再减刑，听说还有一年就出来了，萧茂轩有点失落，他不知道拿什么面目去见替自己顶罪的亲弟弟。他不是不想帮弟媳和侄儿，每年到了农忙，他想出点力，但家里的母老虎在田埂上跳着脚骂。

说那女人没脑子，骂人倒是蛮有想象，骂得萧茂轩似乎在打漂亮弟媳的主意，于是，他就只能敬而远之了，从内心来说，他有怜香惜玉的想法，但石月如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看他像尼姑看世人，全都是泥塑木雕。

他能做的事，就是每年到了春耕，他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自己牵着牛，扛着犁，先就把弟弟的田地给犁了，神不知鬼不觉的，算是抵消一下内心的愧疚。

每年过年过节，他都会给萧方舟一个红包，那是他从嘴里抠出来的一点私房钱，一存一年，就是为了帮侄儿交上学费。这种事一直持续到萧方舟参加工作。

满以为侄儿前途一片光明了，突然之间出了这事，他只能怪自己。十几年前的那次冲动，全缘起于他，是他偶然碰见老娘和唐天启偷偷摸摸地往一个方向去了，知道不干好事，就喊上了四兄弟一起去捉奸，而且致唐天启死亡的那一铁锹，也是出自他之手，正拍在后脑勺上，倒在地上就翻了白眼。